或許,當年他們立志追隨老師的時候,便有了此等覺悟。
江潯明白,在命運的岔路口,總有一些人會毅然選擇最艱難的那一條。
他們不愛惜生命,不憧憬將來,不渴望安寧嗎?
不,他們只是將更多人的生命、將來與安寧,高置於自己的性命之上。
這樣的人,註定前路崎嶇,甚至最終走向悲劇。
可也正是這些崎嶇與悲劇,使他們與他們的國融為一體,成為了漫長歷史上閃耀的民族符號。
而他們的滿腔熱血與一身孤勇,澆灌了國土數百年的龍脈,撐起了朝代的氣運與傲骨。
若今日之難能過,若他江潯還有命在,不必老師囑咐,他自當去刑部大牢,將幾位師兄恭恭敬敬迎出來。
嗒嗒嗒——
這時候,詔獄的廊道里傳來了急切的腳步聲。
江潯回過頭去,見是張御醫終於復返。
“江大人,葯好了。”
江潯急忙起身接過,走近了才發現,張御醫額上汗水涔涔,面色煞白。
他眉頭一擰,沉聲問道:“張御醫,怎麼了?”
張御醫抬頭來看江潯,心有餘悸地說道:“江大人,方才下官趕去抓藥時,聽說御書房傳出旨意,召朝中重臣盡皆入宮覲見呢。”
“下官心中惶惶,便多打聽了一嘴。”
說到此處,張御醫急忙靠近了江潯,以極低的聲音啞聲道:
“聽說,聖上因大怒導致氣血逆亂,肝風內動,風痰瘀血阻滯經絡、蒙蔽清竅,使得身體失用、言語不利,唯眼珠尚且靈動,這......這分明是中風閉症之象啊!”
江潯聞言雙眸微微睜大,下一刻在張御醫面前面露驚惶:“張御醫,你......你此話當真?”
張御醫急得直舔嘴皮子,疾聲道:“下官聽御前看疾的同僚說的,豈能有假?”
亂了,全亂了!
瑞王爺將聖上氣成這般,簡直成了千古罪人!
此事明日定瞞不住的,重臣盡皆被傳召,莫非是為了穩住朝堂社稷,這是要......立儲了?
思緒走到此處,張御醫忽而一怔。
下一刻,他驀地看向面前的江潯,趕緊將拎着的藥盒抬高了些,腰背又往下壓低了些。
眼下能接儲君之位的,只有皇孫殿下了。
而眼前這位,可是皇孫殿下的老師,是......是將來的帝師啊!
江潯對張御醫的心思只故作不知,趕緊伸手接過藥盒,可轉過身的瞬間,眉宇間卻有銳芒閃過。
憑他方才在御書房所見,聖上雖有中風之兆,但往日里到底龍體康健,未有大疾。
故而,該不至於到身體失用、言語不利的地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