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清跪在地上,絲毫不在乎褲襪潮濕泥濘,失魂落魄的樣子,猶如暴雨中支離破碎的植物。
蔣岱闌從門後走進,黑色絨面西裝,烏黑深邃的眼眸,活脫脫一位名利雙收的貴公子。
“晚上有一場酒宴,涉及四個億的金額,我要一舉端下北城至長堤的商鋪,只能帶一個人去。”
“我想帶阿珍去,但她出發前突然食物中毒暈倒了,大哥建議我帶你去,因為這場晚宴有個潛規則,為了確保商談的保密性,帶去的人必須是有親密關係的身邊人。抱歉,我和她沒發生過關係,我只睡過你。”
蔣岱闌雙腳站定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姿態,注視着他的黑髮垂在自己的皮鞋前,表情殘忍,自我折磨之下,他兩眼通紅。
“我都結婚了,卻放着活生生的妻子不要,還是會選擇你。你握着那些證據要挾我,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卓文清的指頭離鞋尖只有半寸距離,被踩上的時候,他微微蹙了下眉。
“…我沒打算舉報你,也沒騙你。”
胃痛,痛到止疼片也難壓。
可能是胃部潰瘍面發炎了,十年的老胃病,伴隨十二指腸潰瘍,一發作起來連死的心都有。
蔣岱闌見他沉默,卻也入戲,眸光愈發陰鷙,愛莫大過於心死,可他眼底還有殘餘的惡意,“整個北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秘書,你跟我出生入死,我把你當成心腹。阿杉,我習慣了你陪我,我還想繼續信任你,我們別互相折磨了好嗎?”
卓文清輕聲說:“所以你要睡我?”
蔣岱闌嗓音艱澀難忍,“二百零一天,午夜夢醒,我一伸手,卻摸不到你的體溫。”
“我說我是假結婚你也不信,你偏要離開我,我只好殺死無數個自己,站在你面前。”
蔣岱闌在此處更改劇本,不用卓文清自己脫,換做主動去解卓文清的衣扣,身體一直夾着他不讓他倒下,卻好像裹挾着失控的浪潮向前奔涌,手越發解不開他的衣服。
這麽難解?
和試戲的時候截然相反,蔣岱闌有些心不在焉,不像那時候鋒芒畢露,攻擊性十足。
他的眼神甚至透着不忍。
卓文清不能任由他放飛自我,雙手抱住他的腿彎,支撐着身體,任由衣扣被撕扯開,那種不動聲色的隱忍充斥着哀傷順從的溫柔,哪怕蔣岱闌推他倒在水裏都絕不會反抗。
毫無遮擋的身體浸泡在冷水中,蔣岱闌卻停下了即將變得殘暴的動作。
他有些驚慌失措。
明明裸.露在他眼前的是一具消瘦的身體,可卓文清卻流下了第一滴淚。
好像此刻他的軟弱和柔軟都向他袒露,完全的坦誠了自己。
卓文清藉著疼勁兒,自虐般地折磨自己的心髒,“瞿妄你聽着,接下來的每一個字你都給我聽清楚。”
沒人喊停,沒有噪音,只有蔣岱闌,他終於忍不住了。
蔣岱闌一反劇本設定,打橫把他從冷水裏抱起來,用幹燥的毛巾,把他從頭到腳每一個指縫都擦幹凈,放在床上,沒有說出任何臺詞。
可是卓文清心裏知道,就是知道,蔣岱闌透過瞿妄將人格投射.出來,此刻憐憫他的不是瞿妄,而是蔣岱闌。
“你慢慢說,你想說什麽我都在,你說著,我聽完。”
蔣岱闌一顆一顆扣上他的領子,眼眶在短短的幾息內,蓄滿了星星點點的碎芒。
卓文清卻不想再按照原臺詞說下去了,不符合語境,也不符合心情。
“我喜歡你,不願意把你拱手相讓。”
說完,他咬着嘴唇把頭埋下,夜色昏暗,飛鳥在窗外掠過,窗帘被風吹起,烏黑的碎發揚起,半截雪白的後頸骨節突出,似乎為突如其來的表白心跡感到羞恥。
想捏住他的後頸,這裏如此脆弱,一旦觸碰,就好像威脅他的生命,勒令他將命運的掌控權交出。
但也只能想想。蔣岱闌是絕對不想親吻他的後頸的,絕對不會。
卓文清似乎被胃疼折磨到無語,仍舊固執堅持,不肯下戲。
不知道他該有多疼,連睫毛都在微微顫抖。
蔣岱闌的唿吸輕了又輕,他有些恍惚,以為卓文清這句喜歡是對他說的,素來沉穩的心髒,砰砰亂跳就像蹦極,一瞬間,他意識到這是臺詞,頓時臉色發白,唿吸沉重而綿長。
一聲不吭的卓文清肩膀瑟縮了一下。
是疼了吧?蔣岱闌神經緊繃,下意識把他的頭擡起來,蒼白的臉,眼中的羞澀有種讓人心顫的漂亮。
“怎麽不說話?你不喜歡我?”
卓文清還自己解衣服,“我是認真的,我沒開玩笑,我是真的喜歡。”手指打結,怎麽也解不開。
他為什麽對自己的身體這麽不負責?好像不在乎疼,比起疼,有太多讓他難以忍受的痛苦。
夜風吹起,把蔣岱闌一身的汗涼颼颼吹走。
“別動。”
他把卓文清用被子包起來,安心許多,這才意識到,不是卓文清衣服難解。
是他手指一直在發抖。
蔣岱闌把他的手從被子裏取出來,吻着他的指骨,正好是拍戲時踩住的那三根。
舌頭纏住指腹,輕輕含在齒間。
濕漉的包裹溫軟,想要蜷縮關節,卻捨不得摳破他的口腔,卓文清生出錯覺,蔣岱闌在對他說抱歉,那副溫柔的唇舌,代替言語,與他本人的淡漠傲慢背道而馳。
為什麽…要親吻他的手指呢?
卓文清突然想起《漫天的雪》。
“十指連心,請讓我靠近你,輕吻你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