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意圖
畫舫上準備了許多點心和吃食，公子哥們難得出來縱情，把酒暢談，閑適垂釣，不知不覺竟也將一日的時間這樣消磨了過去。
臨近傍晚，畫舫又在金麟湖東岸靠了岸，宋景昀讓人在臨湖的闌珊酒樓擺了宴席，船靠了岸，就可以從東側偏門直接上去。
最頂層的包廂寬敞亮堂，一張長桌擺在中間，桌面又設了流觴曲水的機巧，方便客人們夾菜，公子哥們紛紛落座了，剩下了頂頭的的幾個位置還空着。
大家都心照不宣把宋景昀旁邊的位置空着，等到安楠來了，便只剩下那裡。
他倒是不扭捏，自然而然地坐過去讓別人沒了好戲看。
在座的人在下午都是灌過酒的了，這會兒有點跟不上勁，倒是沒什麼勸酒的，都吃着菜聽着樂女彈奏絲竹管弦，中間有個會唱小調的丫頭，模樣生的靈巧，一開口來也是像模像樣，唱的都是些時興歡快的曲子。
宋景昀自己斟了酒，轉頭卻讓人給安楠送上來一杯果汁，小公子有些不滿地問：“我不能喝？”
“你年紀小，喝什麼酒？”
安楠篤定地說：“我能喝的。”
“是，”宋景昀說著用酒杯和安楠的杯子碰了下，嘆道：“雲晚公子海量。”
“那別人要是來和我碰杯，我拿着果汁像什麼樣？”
宋景昀喝了杯中的酒，看着身邊的人，像是在看個小傻子一樣。
“你同我喝都是喝這個，你覺得其他人還會要求你必須喝什麼嗎？”
安楠明白宋景昀這是替他擋着，可還是耐不住小聲嘀咕了句：“又不可能一直不喝。”
宋景昀一點不懂裝聾作瞎，直白回應：“怎麼不可能？你要是不想，我可以幫你喝。”
“世子！”
這話里話外直白又露骨，安楠尚且拿這個人沒辦法，連帶着坐在近旁的何栩劉之莫也一併聽到了。
何栩倒是沒做聲，劉之莫的表情卻相當怪異。
這能不怪么？誰能想得到一向好面子的睿王世子能在安家小公子的面前軟了舌頭耳根子，簡直荒謬！
可宋景昀哪管別人，說著話，還給安楠夾上菜了。
歌女一曲唱畢，那些絲竹管弦都紛紛撤了下去，劉之莫不記得安排了別的節目，轉頭問：“世子這是準備了別的？”
宋景昀剛搖頭，就見外邊的人抱進來了一把箏，深紅色的桐木板，加上側邊一掛深色流蘇，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楚佳的東西。
前世他的生辰宴上，楚佳就是用這把箏為他彈奏了一曲，讓她自己邁進了王府的大門和安楠平起平坐。
沒想到重來一遭，她還是用這麼個法子。
楚佳原本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見下人們把東西都準備好了，便緩緩起身。
連擡手攏發的姿勢，都像是專門設計的，美則美矣，卻再不能讓宋景昀上心，誰讓他身旁正坐了個無可比擬的寶貝呢？
楚佳一欠身，周圍的公子哥眼睛都直了，“今日得幸能與諸位公子在此相會，是楚佳的榮幸，還得感謝世子宴請相邀，小女身無長物，只能獻上一曲以示心意。”
宋景昀微微頷首應下，看着楚佳往後邊去了，又怕安楠不樂意，趕緊問：“雲晚對這些感興趣么？會不會覺得無聊？”
安楠吃着碗里夾的幾口素菜，點頭道：“都還好。”
場中弦音四起，不同於方才樂女們演奏的尋常小調，楚佳彈得乃是宮中宴飲才能聽到的《舞霓裳》，不論是技藝還是曲子，都是旁人比不得的，這樣驚艷一曲，也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欣賞，連帶着安楠也不禁投了目光過去。
他輕聲喃喃：“彈得真好。”
宋景昀問：“怎麼聽出來的？”
“音色，體態，節奏感，還有能讓人共情的程度……”
安楠向宋景昀緩緩地解釋，可一偏頭髮現這人根本沒留意聽，他不再說下去，轉而搪塞了一句：“反正……彈得比我好。”
宋景昀突然坐直了身子，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看着安楠：“你會彈箏？我怎麼不知道？”
“世子為什麼要知道……”安楠有些奇怪地看着宋景昀，心想他這是不是同自己的好兄弟何栩學的，什麼都要知道才行。
可宋景昀在一邊卻回不過味來，自己成婚兩三年的妻子，怎麼會連他喜歡什麼會些什麼都沒搞清楚呢？
往細了一想，他突然就明白了。
要是前世他這個混賬知道了安楠會彈箏奏樂，那不得天天拿着他和楚佳和外面的那些樂妓比較？與其受了氣心裡不好受，倒不如把心事都藏着。
“我想知道。”宋景昀撐着頭湊近，心疼這個接受到一點好就願意剖開自己的人，“以後能聽你彈么？”
安楠不知道這人是來了什麼興緻，沒辦法拒絕宋景昀，就只能說：“我技藝拙劣，怕讓人笑話。”
“我不會笑話你。”
安楠推脫：“那別人也會……”
面前的人真摯道：“沒讓你給別人彈，就只談給我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