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鋤禾
黎安城知府提前打點好了住處,找了處府邸給宋景昀他們歇腳,宋景昀在東苑歇息,王清允歇在西苑。
至夜深時,宋景昀今日一早派出的探子悄沒聲進了屋,從懷裡摸出了幾本冊子給呈上來。
“和主子料想的不差,去年三皇子監收的糧全做的爛賬,從南邊垠州送過來時至入城之前的所有卡口記錄的賬都還和往年差不離,一入城這糧食在賬上直接少了一大截,也沒個來由。”
“自然是有人將糧給貪了,他們做賬只管戶部那邊,兵部通關卡口的記錄他們沾不着,估摸着也沒想着有人會查。”宋景昀在桌上攤開張紙,用筆沾了沾墨準備寫字:“這東營的糧年年有人貪,可像蕭榮貪得這樣多的是少數,我的差事要辦,拿他作的孽踮腳,也不過分,你這幾天再查查去年貪了那些糧的都是什麼人,還有這封信……”
宋景昀在紙上落下了幾字,又折好了,轉身在書架上找信封。
探子詢問道:“世子可是要給太子傳信?”
“太子?不,這點小事何至於勞動太子。”宋景昀找來了信封,在封面上寫上了“安楠親啟”四個字,又遞給了探子,“務必讓人送到鎮國公府安小公子手中。”
“心有繾綣,望若初見。”安楠打開信件看到這兩行字,嘴角就止不住上揚起來。
按時間算,宋景昀應當是一到黎安就給他寫信了,本以為是隨口一說,卻被這樣放在了心上,安楠不禁心都跟着熱了。
韓雨見自家主子高興成這樣,也想湊上來看信上的內容,誰知安楠很防備,竟是把紙按在了胸口不讓人看的。
“你去把我的紙筆拿出來,我要寫信。”
韓雨沒頭沒腦應聲去拿了,他看着安楠將紙筆鋪開,像平常那樣用筆尖蘸了墨水,要落筆時卻又停住,直至筆尖上的墨滴到了紙上,也沒能寫出一個字。
“公子,你不是要寫信么?”
“是啊。”安楠緩聲說道。
他有許多話想要和宋景昀說,不過是尋常瑣事,見了什麼景,嘗了什麼新奇的糕點,可這些渲染於紙上,卻沒有辦法表達半分的思念。
他盼着宋景昀知道他的心思,又羞於讓未婚夫婿覺得自己不矜持。
兩廂矛盾之下,安楠索性收了筆不寫了,轉頭對韓雨說:“我前幾日在晚來煙收的那盒香料給找出來,讓人送到黎安城給世子。”
“就那麽一丁點,公子不是準備自己用么?”
“世子這些日子公務忙碌繁瑣,估計夜裡也睡不好,你只讓人送去便是。”
“奧……”
兩日後,宋景昀正要和王清允一道出門去碼頭看點,可巧就遇見安楠的東西送過來。
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了盒子左瞧右瞧,就差讓人把盒頂給拆開看看有沒有夾層了,送東西的隨從在一邊不明所以,問他:“世子這是找什麼呢?”
宋景昀問:“信呢?”
隨從一頭霧水,以為自己是不小心拿丟了東西,“信?什麼信?小的……小的就只收到了這麼一盒東西啊。”
王清允在一邊悶笑出聲,引來了宋景昀的注視以後,打趣道:“世子看起來同安家小公子感情很好。”
“看起來?”宋景昀一點不藏着掖着,“是本來就很好才對。”
好到就出來了這麼幾日,他已然想安楠想得夜不能寐了。
黎安城通了水路,普江自北向南流淌,而南邊的船隻每年也會在此時逆流而上,運送秋收的糧食到東營糧倉。
宋景昀和王清允在碼頭上看着來往船隻運載卸貨,問道:“這港口最多停載多少只船?”
“回世子的話,只能停六隻船,所以糧食也會分時間送進來,明兒就能到第一批。”
說話的人是這黎安城的知府,人長得精瘦,一張臉一直賠笑着,沒一點父母官的樣子。
宋景昀前幾天派人去打聽都是誰在貪糧,除了戶部派駐的那些人,剩下的大頭就屬這個知府鄭憫。
他朝旁邊的小廝勾勾手,那小廝便麻利地將賬簿記錄拿給他看。
他裝模作樣翻看了幾眼,便朝着在場眾人說:“這次太子派我監修糧倉,收糧這樣要緊的事我也不能不盯着。今年南邊收成好,報上來的糧食數量也是戶部核對過的,到時候入庫的糧,我不希望看見少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