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會友
安楠稀里糊塗地被星霜給拉到了馬車上，按道理來說，對於這樣和他人生格格不入的青樓名妓，他應該避而遠之才對，但不知為何，他見到這個人並沒有絲毫的抗拒心理，反而莫名地覺得星霜和他有相同之處。
星霜倒了兩杯茶，一杯自己嘗了口，一杯遞給安楠:“小米薑茶，世子妃嘗嘗？暖身子的。”
安楠注意到星霜的動作，這人應該是怕他擔心茶水有問題，所以才自己喝了一口，想不到這樣細緻，安楠倒也不好拂他的意思，拿着茶淺嘗一口，再放下，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星霜對着安楠笑，並不諂媚奉承，也不帶着一絲一毫的嘲弄，說道:“世子妃不也知道我是誰么？”
安楠認識星霜，是因為極樂場上見到過，那晚他帶着面具，這人瞧着的目光卻一直和他交匯，難道是早就知道了他是誰？對他感興趣？
可是他是這樣死板又木訥的一個人，過去的生活就是泡在深院里，和詩書閑茶作伴，這位名妓按理說不應該來了解他。
“我平日里擦手用的香膏用完了，想着今日休息，來找趙老闆拿，可惜不巧。”星霜轉而問安楠:“世子妃呢？怎麼會一個人來這裡？”
“我……”自己心裡頭彆扭的事情，安楠自然不會說出口，他敷衍了一句:“我也是出來買東西。”
星霜將自己的手爐遞給安楠說道:“雖然不是很相信，但是世子妃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多謝。”
星霜的手不像那些勾欄女子一樣染着蔻丹，白凈修長，他碰了碰安楠的手背，說“凍壞了吧”，這樣的態度也讓人覺得舒服。
細微的鳶尾花香氣自鼻尖傳來，安楠注意到星霜的舉止儀態，他有些明白那次在極樂場看到這人會覺得不忍了。
因為星霜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株生長在水邊清冷幽靜的鳶尾，他可以因為這樣的相貌被欣賞，可以隨風飄散，隨水流去，但最終的命運卻是被採擷下來放在金銀珠寶堆砌的高台上，供人玩樂，反覆蹂躪。
這樣的事情在安楠眼裡是悲哀的，但留戀在勾欄的客人卻會為美人的破碎支離得到快感，這應該也是星霜被那樣追捧的原因。
“還好，多謝關心。”安楠答道。
星霜又問:“世子妃不嫌棄的話，就坐我的馬車回去如何？左右趙老闆也不在，或是你還去別的地方？”
安楠心裡頭還在難受，這時候並不想回府，拒絕了星霜的好意:“不必，我……我想自己一個人在街上逛逛。”
他說著就要下車，在動身之前，星霜將他給攔下了，又朝他溫柔和煦地說道:“我這兩日剛好休息，不在銀鶴庭待着，都是住在琅苑居所，那裡很清靜，一般只有些茶客過來，世子妃可要去小坐片刻？我晚些叫人送你回去便是。”
按道理來說，才認識片刻的人，又是這樣的身份，安楠不應該隨便和這人走的，但星霜的言行舉止給了他很好的印象，在他此刻不知該去何處的情況下，竟點了頭，稀里糊塗跟着星霜走了。
“琅苑就在鼓樓街市往東的地方，聽起來是很偏，但是出了門一條直巷子走到頭，就能到街面上。”
星霜路上說了很多，似乎是在向安楠解釋，自己不是要把他拐走。
安楠卻問他:“琅苑是你的地方么？”
星霜還半擡着車簾給安楠外面的景象，聽到這放下了手，搖頭說:“是我主人的地方，這裡也是用來招待茶客的，不過在後頭單獨劃了個院子給我休息，”星霜眼睫半垂下，又說:“我連自己都不是自己的，怎麼會有自己的院子呢……”
聽到這人這樣平淡地訴說自己的身不由己，安楠有些慚愧，說道:“抱歉。”
“沒關係。”
或許是因為星霜身份特殊的緣故，連下馬車到進院子這麼點距離，他都會用帷帽將自己的臉給遮起來，似乎是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
安楠跟着他一同進院子，四下看了看，只覺這裡很是清靜雅緻，和勾欄衚衕里的裝潢不太一樣。
星霜帶着安楠上了內院的閣樓，整座閣樓周圍有樹木遮擋，前頭的琅苑茶室瞧不見這裡，從窗戶往外看卻看得見整個前院。
進了裡屋星霜才把惟帽摘下來，他的居室里有一張紫檀木的茶桌，上頭擺着香爐茶具茶盒，旁邊貼着窗戶，若是打開了，日頭好的時候便會有陽光從樹枝的縫隙間傾瀉進來。
不過今日太冷，窗戶只開了個縫，星霜帶着安楠坐下，打開了手邊香爐問他:“你是喜歡趙老闆那裡的雪魄香？不過我這裡沒有，月影如何？”
安楠點頭，“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