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行會一早一晚的會議全權由嚴平主持,發起人如意徹底歇了,她現在每天只有一件重要的功課要做:打敗十名師弟。做到她就可以走出墨者行會,反之則一步不得離開。元宗用矩子的身份發布此令,嚴平抱着其他的小心思附和了一回,如意的日子再也不復以前那樣的如意隨心。每天睜開眼就是打、打、打,月上柳梢後這一天才算結束,體力透支回房她沾枕即睡,臨睡前擦身的要求已經許久不提,伙房樂的不伺候這一盆子水。
元宗嚴苛教導如意,習劍的生活很辛苦,颳風下雨也不歇。這些倒還不算什麼,往往和一個師弟切磋七、八天,她把人出招的套路都摸熟有打贏的勝算。這師弟就接到任務出去,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元宗很乾脆的說,你換個人打唄,我又不限制必須是誰誰,反正你打贏十個,夠數就行。
“師父,您狠!”如意朝元宗豎起大拇指,從手勢上看是拍馬屁,眼神里交匯着怒火與無奈。看徒弟想反抗又反抗不能的樣子,元宗心裡其實是暗爽的,那一瞬間他明白如意在趙府里時不時“欺負”一下趙盤的原因。你不舒坦我也就幸福了。
如意不舒坦,元宗的心情非常好,天天走哪兒笑哪兒,陽光普照大地。當然元宗也會在適當的時候做回慈祥的師父用實際行動勉勵一番如意,比如送她一把自己親手做的牛角弓啦,再比如用弓打野味烤的脆嫩流油師徒倆一起躲起來偷偷吃啦,再再比如用剩下的羽毛做成扇子讓她熱的時候用啦(已到夏天)。等等諸如此類的小行為,如意還是很受用的,心裡的委屈也會一掃而空。尤其是半夜吃野味那次還出了點事,元宗因為沒處理乾淨院子里殘留點點血跡,墨行的弟子還以為出大事趕緊上報,嚴平就領着幾十號人把行會翻個底朝天。
一開始如意還不知道大肆搜查是怎麼回事,跟在後面也瞎緊張一回,比劍都停掉。等把事因弄清楚她是無比心虛的,元宗也挺心虛的,這事傳出去他身為大家長顏面何存,她身為二師兄的威嚴何在。
“近墨者黑啊。”如意難得自嘲一回,不過此墨非同彼墨,元宗卻聽不出兩者分別,還真是認為自己把如意教歪了,其實誰教壞誰還真說不準。
如意集齊十個師弟的戰敗書後(假裝輸誰服氣寫這個啊),算是邁過元宗設下的第一關,這時候已經是年末,戰國時代也過年。沐浴祭祖焚香禱告,其他的規矩暫且不表,單單祖宗不祭完就不能進食這一條就很要命。往年到年節如意和其他奴僕都得忙足一個月,這個月里每天幾乎餓着肚子上工,趙雅入宮拜祭留宿那幾天她才輕鬆些,她之所以會瘦弱也是長身體時過多挨餓造成的。
團糕蘸些白糖吃起來又甜又糯,如意一口茶一口糕正哼着《我們翻身農奴把歌唱》,老繃著臉的師叔嚴平找麻煩來了。拿出一卷翠綠色竹簡,嚴平說盧毅啊你辛苦些出趟遠差把這信帶給你曹師叔。
曹師叔是何人?齊墨矩子曹秋道是也。如意一聽讓她給曹秋道送信一口糕直接堵嗓子眼手舞足蹈起來。嚴平當作一切都沒看到自顧自繼續說,翻譯成白話的意思大致是如下。
其實老早以前,我啊,你師父啊,曹師叔啊就覺得墨門再這麼四分五裂下去不是回事。本來上一輩的師叔們吵架就吵架嘛,分哪門子家當真是的,太不團結友愛了,弄得其他幫派趁機做大。哎喲,我和你一個小輩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麼。話說回來吧,這次讓你送信呢,其實我和你師父是想請你曹師叔出來,大家一起喝喝茶談談合併的事。你這次要快去快回,外面打仗不太平,本來我應該再安排一些弟子和你一起去,過年大家事多又都脫不開身,你挺閑的,又是大師兄身份,打敗了那麽多師弟,武藝高強是最佳人選,我相信你一個人肯定搞得定的。我已經讓青巒給你收拾一匹快馬和路費。還有你千萬記得啊,師叔友情提醒,你見到你曹師叔以後一定要守規矩,亂七八糟的話不要說,亂七八糟的事不要做。你曹師叔和心胸寬廣的我不一樣,人家老重規矩的。你要是犯渾,我和你師父鞭長莫及救你不得。我的吩咐聽清楚了嗎?清楚就準備準備上路吧。
嚴平語畢用劍柄重重捅向如意腹部,噗的一聲要人命的團糕出來了,胃裡其他的東西也一起吐了出來。如意顧不得這些忙問元宗身在何處,“師父他老人家如何同意我一個人前往?”他難道不知道此行危險性么。
“你連勝我手下十大弟子,趙墨上下誰人不知你盧毅的本事。不過劍法是純熟了,還欠歷練,元師兄讓你送信也是用心良苦。此刻元師兄不在也無法送行,送信之事你不可耽誤,速去速回,記着拿到回信。”嚴平深知這個盧毅是滑頭之人,故要求拿到曹秋道的回信逼他一定前往齊國。
“師命本不敢違,只是盧毅自幼長在趙國,外地的路不認得,不若師叔再找幾個隨着一起…”“地形圖已經備好,我墨門弟子遍布七國,有事聯絡沿途弟子即可,我相信你的能力定能不負重託。”嚴平說到不負重託四個字眼角肌肉緊了緊,眉眼盡顯凌厲之色,氣勢迫人。如意心頭一緊自知是推脫不掉,她咬牙接過竹簡回道:“盧毅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