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盤醒來以五體投地之姿趴在一輛牛車上,車輪每每碾過一處淺坑,牙齒無一例外會撞上木板,五臟六腑跟着車軲轆一起翻騰。
牛車停止移動,趙盤那兩排牙已經麻的和四肢一樣沒有知覺。被人像卸貨似的倒下車去,又似牲口被倒拖雙腿拉進棚下。
趙盤努力轉動眼珠看一看身在何處,又是什麼人膽敢這樣對待一國之君。這是誅九族的重罪,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十步開外,一人正在磨刀。銹跡斑斑的柴刀磨過石塊不斷發出嘎嚓的刺耳聲。刀口磨至鋒利,趙盤已經看清挨千刀的真面目。
此人的名字在喉頭掙扎,未能出口並非懼怕或者驚詫不能言語,而是他連發聲的氣力都已經喪失了。
那人睨一眼趙盤又摸出一把匕首不疾不徐磨起來,趙盤閉起眼睛,再睜開時四下靜悄悄的偶有蟲鳴,那人已不見了。
草棚子無遮擋,夜間起了雨,雨水滲過棚頂滴滴答答落小雨。趙盤的左臉濕透,雨水灌進口鼻。那人回來的時候,趙盤已經喝雨到半飽。
趙盤被拖到不滴水的乾燥處,棚子里的乾燥處都位於下風口。繼雨水之後,趙盤飽受一頓煙熏之刑。
“你也吃一點。”
一大團焦黑的魚肉塞進嘴中,接着是用魚內臟做的湯。一口肉,兩口湯,趙盤兩眼一翻暈過去之前很想問一句:善柔你到底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虐待我。
趙盤再度有意識已經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身邊來來去去的清一色都是男人。
“善柔呢?”“矩子去巡查。”
“這是哪裡”“齊墨總舵。”
趙盤沉默不再發問,趁着腦袋清醒捋一捋思路。祭天露宿的第一晚之前的事都記得,後來發生什麼,只能等善柔再做確認。
嬴政是在如意沐浴時來的,薄薄的紗帳之下,影影綽綽的體態格外美好,那是繡像無法模仿的。正要近距離賞看,一個不慎踢倒一盞燈柱,當即滅去半室的光芒。
如意回首一望,熱氣熏至水潤的嘴唇小幅度的向右一撇,鳳眸是一閃即逝的厭惡。藏在水面下的雙手已然握緊。
這些岸上的人都瞧不見,近似痴迷視線膠着點是香湯柔水無法遮蓋的暗雪幽香。他早想品嘗這朵忘憂花的美好,欣賞她動情綻放時的美麗。
“滾出去!”
嬴政回過神,她剛才說了什麼。
“滾出去!”
這回嬴政聽清楚了,微愣一下,他揣測她突然發脾氣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