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家莊荒置許久,當年安排留守的僕役早已另找出路,趙倩懷念昔日的美好時光想買回莊子,動用財帛請人牽線,七轉八繞的求到呂娘蓉跟前。半個月後,烏家莊就成了王家莊。趙倩本要把管事派過去打理,顧念孩子還小,她沒太多精力管府里大大小小一攤子事。於是請了趙夫人前去打理,還給了錢,讓她買些老實本分的僕役以供驅使。
趙夫人領下差事打好行囊當日便出門,沒有乘用府里的騾車,她靠雙腿自己走了大半日。抵達莊園,無邊無垠的野草叢在殘陽映照下搖曳,處處猩紅火海一般,趙夫人等日頭完全落下,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裡走。匿身在深處的螢蟲爭相飛到夜空,點點綠影,淡淡草香,暮色之下萬籟寂靜,活生生的人變得猶如鬼魅一般。
越過大片草地進到園內,趙夫人走過斑駁的長廊嗟嘆有聲,憑着記憶來到跨院前,砍開封路的藤蔓枯枝。推開緊閉的大門,一股霉味迎面而來。饒是趙夫人有所準備已經捂住口鼻,也讓這氣味熏的倒退十多步。
看樣子屋子裡進不得了,趙夫人一個縱身躍到房頂。頂上還算乾淨,只是窟窿不少,趙夫人盤算把所有的地方重新修葺一番的花費。最後擰了眉頭,這地方剷平了重新蓋比大肆翻修會便宜的多,不過費時,找來工匠一泥一木全部自建起來,沒準兒王翦都打完仗回來了。
最終趙夫人決定拆一半,修一半。先把損毀低的屋子隔出來,不能用的拆乾淨,把地方先空出來,將來趙倩想造什麼再動工也不遲。
翌日一早,趙夫人去城裡招臨時工,土牆上貼張告示寫明招短工,又請個口齒伶俐的小子喊一喊。不出一個時辰,報名的隊伍排的老長。由於趙夫人沒有性別要求,隊伍里男女比例是十比一,於是報名打零工的隊伍自動分成兩股,男左女右各站一根道,中間隔出半丈的距離互不干擾。
幾乎前來報名的人都是當場雇傭的,趙夫人說了地方,讓大家明天一早就到莊子上集合。
這邊翻修工作如火如荼的展開,宮中也有大動作。衛國派來使臣送來珍寶,更獻上四個美女,這些美人各個容貌秀麗,身段風流。嬴政很是喜歡,命令下去擴建宮殿,呂娘蓉那邊不再天天報到。
“薄情寡性的臭男人!”
嬴政招了新寵服侍不來了,呂娘蓉連等幾天見不到人,傷心的罵上一句嚶嚶的哭起來。服侍嬤嬤好生勸慰,讓她想開些,不能對大王心懷憎恨,否則傳到大王耳中,遭了厭棄恐怕小命不保。嬤嬤不想看着新主子年紀輕輕走去死路,和趙貞一樣早早沒了。
“貞美人?”呂娘蓉自打進宮後極受寵愛,趙高這個人精早敲打過底下的人不準亂嚼舌頭,呂娘蓉根本不曉得在自己之前,嬴政還有多少女人,最寵的又是哪一個。
“老奴原來是在那位身邊伺候的。”嬤嬤低眉順眼恭敬的答道,她口中的“那位”不是趙貞,而是一句話把人咔擦掉的那位。
“大王寢宮中掛着那位的畫像。”嬤嬤不肯說出姓名,實在那位的名字如同詛咒,無論是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呂娘蓉心中升起酸澀之感,心道不知那女人長的什麼模樣,死了還讓人惦念。獨自在冰冷的床榻上輾轉到天明,翌日一早趁着嬴政上朝不在,呂娘蓉偷偷跑去看畫像。回來後神不守舍的,遊魂似的一天沒有用過水食。也是巧了,嬴政批閱過公務,突然想起呂娘蓉來。把人叫來後,預備來個鴛鴦戲水。
呂娘蓉是呂家嬌養出來名門淑女,可不是衛國使者送來的玩物,無法拋開矜持拚命抗拒。嬴政正在興頭,虎目中透出凶光,呂娘蓉頭皮發麻,想起嬤嬤說過的話與那死去的貞美人,驚恐之餘竟昏了過去。嬴政連忙傳召御醫,一診脈竟然診出身孕。
“傳寡人的旨意…”嬴政與趙高一陣耳語,趙高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又很快恢復平常。
呂娘蓉病了整整十多日,餵食換洗都是嬤嬤一人伺候,背過人去嬤嬤將沾有血水的布條投進火盆,嘴裡叨咕造孽。可也就這樣了,她什麼都不敢和呂娘蓉說。
“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呂娘蓉清楚月事來的奇怪,根本不到日子,她懷疑自己是得了大病,好不了了。
嬤嬤跪在床頭喂去一勺湯藥,呂娘蓉扭臉避開,既然要死了還喝什麼湯藥呢,早早死了陪她爹去。
“夫人不要亂想,御醫說這病是有些麻煩,還不至於送命,再調養十多日就能好。”好說歹說,呂娘蓉抿緊嘴唇拒不吃藥,嬤嬤是奴婢犟不過主子,只好連連磕頭,動用苦肉計求主子張嘴。
呂娘蓉終究不是個硬心腸的,看着這半老婦人為了自己磕出一頭血來,不再難為,流着眼淚合著苦藥一起吞進肚子里。
如嬤嬤所言,呂娘蓉的身體真的慢慢好了起來,如今她可以坐起身用飯,只是不能久坐,容易頭暈。御醫來診過一次脈,囑咐嬤嬤一定要精心伺候,不能誤了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