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
經過一段記憶空白的日子後,答案自己出現了。
踏着晨光進入別墅大門的朝令雪,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澀,身材高大,輪廓深刻,已然是青年模樣。
他一進門就在四處搜尋的視線,和正從小花園裡出來的朝尋對上了。
還穿着學生校服的朝尋,呆愣愣地看着這位“陌生人”,所有的思緒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連帶着軀體也跟着一動也不動。
在他眼中,眼前這位宛如仙人,周身散發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好似是從雲端緩緩走來,突兀卻又驚艷地出現在自家客廳之中。
甚至,對方開口說話的聲音,也彷彿穿越了無盡的時空,從遙遠的過去悠悠傳來,帶着一絲不真實的飄渺:“小尋,過來。”
朝尋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這副獃獃的模樣終於讓朝令雪感到不對勁,後者蹙眉,向著他一步步走去。
“嚯,你居然回來了?”
朝令雪還沒走出幾步時,另一道聲音自廚房門口響起,他停下步伐側目看去,就見圍着圍裙的林叔,一手拿着鍋鏟,一手拿着調味瓶正靠在門框上打量他。
朝令雪冷冷回道:“我回來了,你可以走了。”
“別這麼著急嘛,至少等我做完這頓飯。” 林叔不緊不慢地回應道,隨後,他的目光轉向仍傻站在原地的朝尋,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略帶調侃的笑意,他揚了揚手中的鍋鏟,指着朝令雪問道,“小尋,知道這是誰嗎?”
朝尋混沌的思緒好像終於有了點光亮,他張開嘴,不受控制地吐出:“哥哥。”
“是我。”
朝令雪冷峻的眉目一秒融化,眼睛里有着對重逢壓抑的喜悅。他張開雙臂,把少年朝尋攬入懷中。
“哥哥……”即使被擁抱,朝尋的內心還是空茫茫的,過長的等待消弭了一開始的期待,到最後只剩下無措以及緊張。
而且,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正當兩人緊緊相擁,沉浸於這一刻的幸福時,林叔不合時宜的聲音自背後響起:“雖然不想打擾你們,但,小尋啊,該吃飯了,待會還得去學校呢。”
朝尋的視線從朝令雪的肩膀上越過,看了林叔一眼,又看了看再度皺眉的哥哥。
“吃飯吧,待會我送你。”
朝令雪歸來後,順理成章地接管了與朝尋相關的一切事務。那位身兼管家之職的林叔,自覺使命完成,便打算告辭離去。朝尋得知這個消息後,內心滿是不舍,拉住林叔的衣袖,言辭懇切地央求他留下。
在朝尋心中,這五年來,林叔早已成為他最熟悉、最親近的人。他好不容易盼回了哥哥,實在不願再經歷一次分別,送走這位如長輩般的叔叔。
在他的哀求下,林叔還是留了下來。
“為了他,我還是在呆一段時間吧。”躲在樓梯口的朝尋聽到了二樓傳來林叔的聲音,“snow,他現在大腦狀況很不穩定,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以前的事情恐怕記不得多少。”
“我看過博士的試驗記錄,這種情況以及不是第一次了,根據最後一次記錄,腦深部核團區域因刺-激受損,未來極有可能出現病變。”
朝尋聽得一頭霧水:他們在說誰?
緊接着,哥哥那熟悉卻又略顯冷淡的聲音傳來:“你想說什麼?”
一陣短暫的沉默,隨後林叔開口:“你既然回來了,說明實驗室肯定有辦法解決吧。”
“實驗品也是有區別的,我和他的情況不一樣。”朝令雪回道,“但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行。那你看着辦吧。”
對話結束。
朝尋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但生活還是照常前進。之後,林叔開始苦練廚藝,還學會了種菜,而朝令雪則是沒日沒夜地在書房裡研究着什麼。
不管過程如何,家裡多了煙火氣,朝尋只覺得現在的生活比以前幸福太多,那些縈繞在心頭的陰霾,似乎也在這溫馨的日常中漸漸消散。
到了學校後,理所當然的,他要把快樂分享給唯一熟悉的人。
“行了,你這幾天張口閉口都是你哥。”正在玩遊戲機的男生不耐煩地打斷他,“我都聽煩了。”
說罷,語氣陡然一變:“卧-槽,刷新記錄了!喂,阿超,看看你源哥牛不牛?”
站在他身旁剛說完一段話的朝尋片刻愣怔後,臉登時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漲紅了,是他太忘乎所以了,居然這麼不會看氛圍。
眼看着男生和別人聊的熱火朝天,而自己則被忽視了徹底,朝尋默默走開了。在之後的一個月里,他和男生漸漸疏遠,直到見面也不打招呼。
大家又開始偷偷喊他“原始人”。
比第一次受到冷落更加無所適從,朝尋除了感到難過,還對外界感到不真實,好像他再怎麼努力也看不懂那些人的情緒,再怎麼學習也跟不上學生追趕的流行。
即使極力掩飾,朝尋低落的情緒還是被朝令雪發現了,晚餐後,回到卧室里,哥哥直接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支吾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朝尋的潛意識裡,這都是自己的不好,他學不會和別人交流,惹同學生氣。
看他不安的樣子,朝令雪放輕了語氣:“小尋,是不喜歡學校嗎?”
雖然理由並不是這個,但在哥哥深邃眼睛的注視下,朝尋還是慢慢點了點頭。
“不喜歡就不去了。”朝令雪拉過他的手,淡聲道,“在家裡,你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之後,朝令雪為他辦理了退學,他僅僅體驗了不到一年半的短暫學生時光,便又重回家中了。
朝尋退學的事情被林叔知道了,為此,後者和哥哥吵了一架。
在書房外的走廊上,就能聽到林叔擡高的聲音:“你知不知道他在家呆了4年!整整四年沒出過門?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讓他回到正常社會的機會!”
相比之下,朝令雪的語氣要冷靜的多:“我需要反駁你,在這個被規訓定義的“正常”里,用整齊劃一的模板去套用每一個人,只會使他受到傷害,他不需要任何人的評價。”
林叔被哽住,好半天才道:“他和你不一樣,他有正常的情感需求,需要交朋友、談戀愛,結婚生子!這就是普通人該過的一生!”
朝令雪沉默了,良久後,回道:“人類的情感太過短暫且充滿變故,別人給不了他永恆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