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重現實
夜幕降臨，暗淡的天空沒有一顆星星，站在公寓樓下的朝尋，仰頭遙望着樓上那扇透出暖黃色燈光的窗戶，腳步似被釘住一般，怎麼也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朝尋在心底默默呼喚：【系統，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系統很快回應：【表現得自然點，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朝尋：……
他要怎麼在有心理學學位的朝令雪面前裝無事發生？
下午草草告別紀永寧等人後，朝尋回到了學校里，隨便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迫不及待地和消失好幾個月的系統對話。
朝尋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期冀，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你真的不是我的幻覺？”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再度回歸的系統，言語間似乎多了幾分人情味。系統輕輕嘆了口氣，反問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會有能預知未來的幻覺嗎？”
這也是朝尋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他頓了頓，問道：“那你怎麼失蹤這麼久？我哥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沒有，但我能猜到。”系統回答道，“我的失蹤正是和他有關。”
朝尋這下徹底懵了，朝令雪不是漫畫人物嗎，如何能讓系統消失？他又是怎麼知道系統和任務的？自己最近做的夢是怎麼回事，弭玉和元川司又怎麼了？……
系統也察覺到朝尋滿心都是疑問，沒等他一個接一個地發問，便主動說道：“別急，我慢慢給你解釋。”
“你所進入的漫畫世界，核心意識就是朝令雪，為了不讓他干擾你的任務，我一直把他困在離你很遠的實驗室里，但他比我預料中更早的突破了限制。”朝尋完全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但系統還在繼續，“你一直帶着的紫檀蓮花吊墜，它不是普通的項鏈，你可以把它看作一個監視器或者探測儀，當我和你對話的時候，它就會感知到並記錄下來，所以朝令雪才會知道系統和任務的事情。”
朝尋傻眼了，這豈不是意味着，朝令雪從一開始就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的一天，哥哥在廚房裡緊緊抱着他，輕聲說道：“小尋真乖，一直戴着它。”那時候他還以為，這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卻沒想到項鏈居然是這樣的作用。
朝尋渾身猛地一顫，他趕緊摸了摸脖子，卻什麼也沒摸到。他這才想起來，為了打球，他把項鏈摘下來放進了包里。
系統接著說道：“朝令雪從去年4月就已經覺醒了，並且開始逐步奪回控制權，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切斷了我們之間的聯繫。”
朝尋努力回憶去年四月自己在做些什麼，那時他還是個高中生，還沒和元川司在一起。
一想到元川司，朝尋心中便湧起一陣黯然，上飛機前的那一幕也隨之浮現在眼前。那時他滿心想要留下來，卻還是被強行帶走了。
想到這，朝尋連忙問道：“你說的控制權是什麼，我哥是這個世界的核心又是什麼意思？還有我最近的夢……”
聽到他的問題，系統停頓片刻後，忽然提起了關於他自身的事情。
“我從一開始所說的，你已經死了，是事實。”
朝尋一愣，他動了動嘴唇，顫聲道：“我知道。”
“但你沒有完全死亡，你的大腦還保留着微弱的活動。為了喚回你的意識，我設計了任務——為了構建出足夠真實的世界，我用了你的記憶。”系統頓了頓，才道，“記憶通過夢浮現，只不過連你自己都不記得了。”
那些關於小時候的夢境是他的記憶這件事，大概是之前有過鋪墊，如今聽到系統這麼說，朝尋竟不覺得驚訝。他唯一疑惑的是，“上輩子”記憶中的上司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
但他暫時將這件事拋擲一邊，選擇問另一個問題：“漫畫世界到底是什麼？”
系統解釋道：“你可以把漫畫世界想象成一個系統，而你是運行在其中的軟件，由於你的意識殘缺，我為你匹配一個身份，這同樣是為你能讓你更好的做任務。”
朝尋啞然，沒記錯的話，剛來這裡他稱得上萬人嫌，怎麼就好做任務了。
想法一閃而過，他隨即明白過來，為什麼一開始這具身體長相、名字都和自己一樣，連家庭關係、人際關係都如此相似，原來是和現實高度重合的模擬世界啊。
“是的，漫畫世界是現實世界的模擬，我們把它定義為第一層現實。而此刻的你，身處的是在此基礎上衍生出的第二層現實。”系統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直言道，“現在來回答你一開始的問題——如此真實龐大的虛擬現實，其核心AI就是你哥哥。”
原來是這樣……縈繞在朝尋心頭的諸多謎團終於有了答案。
“他創造了第二層現實，把你和第一層隔絕，讓你看不到想看的東西。”
朝尋聽明白了，這就是他為什麼看不到有關弭玉、元川司的新聞，也無法聯絡他們的原因。
但如果朝令雪想要困住他，為什麼他還能從別人嘴裡聽到這些消息呢。
系統回答道：“當然是因為我，還記社團成員分享的那些夢嗎？”
朝尋默然點頭。
“那是我嘗試介入給你提示。只要你意識到我並不是幻覺，我就能與你取得聯繫。”系統說到這，頓了頓後才繼續道，“第二層的現實完全由朝令雪掌控，我算是入侵者。之後和我說話的時候，記得把項鏈摘下來。”
朝尋脫口而出道：“我要是把項鏈丟了會怎麼樣？”
系統輕笑一聲，好像在笑他的單純：“只要他想知道，有沒有項鏈都無所謂。”
此時，窗戶外的夕陽餘暉僅剩一抹紅，將昏暗的室內染得無比驚悚，但朝尋更不想去開燈，他總覺得，燈光下，一切都會無所遁形。
“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黑暗中，朝尋聽到自己發顫的嗓音。
“你知道原因。”系統此時的聲音，近得仿若貼在耳邊，“他想要你。”
……
也許是朝尋在樓下站了太久，系統看出他的猶豫不決，出聲安慰道：“別怕，上去吧。”
朝尋抱頭蹲下：【我現在的心情就像知道自己家裡住了一個能毀天滅地大boss。】
系統冷靜回答：【那也是你哥。】
沒能立刻接上話，朝尋蹲在地上，隨手拔了幾根草，機械的動作緩解了內心的緊張，他深吸一口氣，復站起身。
【你說，我要是提出搬到學校去住，他會同意嗎？】
系統：【你想了半天就想到這個？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