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便勉強一笑,接過鄧安宜方才的話頭道:“這些時日的確忙於奔波, 耽於飲食,晚上睡得也不安穩。”
說話時,只覺那薰籠中的香氣直鑽鼻尖,無端擾人,不易察覺地蹙了蹙眉。
他數月前曾於此事上吃過大虧,對焚香一事極為嫌惡,只是在他心中,鄧安宜一貫是京中有名的德行俱佳的君子,故雖起了絲疑心,卻也不好拉下臉面拂袖而去。
鄧安宜嘴角弧度加深,不經意看一眼那名跟傅蘭芽生得相似的女子。
那女子會意,緩步輕搖走到琴旁,撩起長袖,低頭輕撥琴弦,一曲《良宵引》便流水般傾瀉而出。
陸子謙並不肯再看那女子,然這琴聲吟哦婉轉,韻味深長,他聽了一晌,竟至失神,酒盅放於唇上,許久未飲下。
恍惚間,忽然想起一年前在傅家時,曾無意間聽過傅蘭芽撫琴,琴聲如黃鶯出谷,分外靈動,當真是琴人合一,堪比天籟。
然而經過這一年來的種種,往後再想聽她撫琴,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思及此,心緒頓時變得繁亂至極。
也不知是被這琴聲所牽引,還是屋中氣悶,頭驟然昏沉起來,再循着那琴聲抬眼,就見眼前那名女子竟漸漸跟傅蘭芽的容貌重疊在一起。
就聽鄧安宜低低的聲音傳來, “益成,你為何千里迢迢來尋傅小姐?”他聲音很低,吐詞卻清晰,一字一句傳到耳朵里,話音里竟還含着些惑人的意味,直抵人心。
“自是……自是為了來救她。”陸子謙以手撫額,拚命保持清明道。
“哦?怎麼救?”鄧安宜饒有興趣地接話,“傅小姐如今處境不妙,單隻叫來幾名武林高手,恐怕不能助她脫離困境,也不知益成打算用什麼法子來救她?”
陸子謙直覺那香氣越發刺鼻,數月前的經歷突然湧上心頭,煩膩感加上警惕心,迫使他迅速清醒起來,他胡亂撐住桌面,晃晃悠悠起身,往外走去,“今日……我身子不適,下回……再與你一道飲酒。”
走到門旁,身子一時不穩,轟然倒下,察覺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忙又支肘爬起,倉皇拉開房門。
只覺走廊上氣息無比清冽,意識越發清醒,立在門旁,回頭一望,就見鄧安宜本已追到身後,見房門啟開,又倏爾止步。
兩人對望片刻,鄧安宜忽然歉意一笑:“看來益成身子的確有些不適,我卻惘然無知,只顧着拉你飲酒,益成莫要見怪,我先向你賠個不是。今夜這場酒是續不下去了,也罷,我這就派人送你回府。”
他語氣謙和誠懇,陸子謙望他一會,忽又疑心自己方才太過草木皆兵,可想起方才身上異狀,心中驚疑不定,少頃,勉強笑了笑,道:“不必,我這便回府了,下回再聚。”
說罷一拱手,一刻不停留,避之唯恐不及地轉身下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