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林萬晟的定罪下來了。”
賀昭文看後,十分的不滿,並重重放下茶盞,“故殺…分明是主審與之有嫌隙,公報私仇,長公主竟還一味縱容。”
一旁同樣在朝為官的次子賀宏聽後,對於父親的做法以及一些說辭難以理解道:“此案的被害是四娘,父親,她是您的女兒。”
“你懂什麼!”賀昭文撇了一眼次子,“婦人之見。”
“孩兒的確不懂父親的用意,但孩兒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妹,若是當日我在,斷不會發生這種事情。”賀宏紅着雙眼說道,“殺人償命,更何況他那樣折磨四娘。”
“二郎,你是在責怪為父嗎?”賀昭文冷下了臉色,對於這個平日里唯唯諾諾的次子,今日卻出言忤逆,於是心生不悅。
“您是中書侍郎,文官的表率不假,可您也是一個父親,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看着四娘的屍體…”廷尉公開審理時,賀宏作為廷尉署的官員,就在現場,他想起妹妹身上的那些傷,便止不住淚流,“父親,您的心中,就不曾一絲愧疚與後悔嗎。”
“她是我的女兒,你以為我想如此嗎?”賀昭文見兒子一臉怨念看着自己,就像那天夜裡賀氏的眼神,而他們兄妹又像極了,於是他憤怒的拽起了次子的衣襟,“你不會明白的。”
“這樁案子,已經不是簡單的凶殺案了。”賀昭文又道,“你看看現在國朝的新法,加了多少,變了多少,你作為廷尉監,難道看不明白嗎。”
“那又如何。”賀宏心如死灰道,“殺人就該償命,這是天理。”
“蠢貨!”賀昭文氣得將賀宏推到了地上,“楚國要變天了你知道嗎,新修的章和律法就是一種試探,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取代天子,正式坐上那張椅子,這種事情,千年來從未有過。”
賀宏顫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原來父親是害怕這個。”他笑看着賀昭文,“為了這些,連自己的血親都可以不認。”
啪!&ash;&ash;
賀昭文怒扇了次子一巴掌,“誰都可以說我的不是,但是你沒有資格,你能入朝為官,是因為你的父親我。”
“如知道四娘在我離家後會遭受這種非人的折磨,我寧可不入仕。”賀宏捂着滾燙的臉,惡狠狠的瞪着父親。
“你給我滾出去!”賀昭文被氣得發了狠話,“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我倒要看看,沒了我,你能在官場混出什麼。”
長期以來遭受父親責罵的賀宏,早已無法忍受這種打壓,他的內心開始逆反,並因為妹妹的事而極度仇恨父親,“你用了一生爬上去的位置,終有一天,我會取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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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和二年秋,賀氏一案,兇手林萬晟被判故殺罪,依新法,故殺至死,為死罪,斬於南市。
以賀昭文為首的大臣們未能阻礙新法的制定,於是便聯名上書為林萬晟之罪爭辯求情。
又以林萬晟為開國元勛之後,且為勛爵,是國家功臣,故而認為廷尉定罪過重,應按八議之法,死罪降等。
“天子令,八議之法已廢,諸位臣工,請回吧。”蕭鳶鳶走出大殿,向求情的一眾大臣說道。
“八議之法乃祖宗之法,怎可說廢就廢?”賀昭文力爭道。
“既是律法,因人而定,便可因人而廢,這是新朝,你們都是新朝的臣子,不尊新法,而循舊制,是想謀反嗎?”平陽公主踏出大殿,而身側跟着一名廷尉署的官員。
賀昭文瞪大了雙眼,因為那官員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次子賀宏。
“法是國家的公器,也是最根本的秩序所在,無論士庶都該遵從與敬畏,只有這樣,百姓才能真正信服,天下才會得到安寧。”不等階下臣子反駁,平陽公主又道,“在新朝,無論是何出身,都不能枉顧律法。”
“若是如此,武安侯蕭懷玉作為邊將,在京中動私,圍勛爵府邸,是否該受懲處?”賀昭文向平陽公主問道。
“武安侯之事,是吾默許。”平陽公主回道,“中書侍郎不覺得,賀氏一案,太過駭人聽聞嗎。”
“汝等飽讀詩書,縱容一個殺妻之人,難道這就是你們所求的聖賢之道?”平陽公主反問道。
“殺人之罪,確實不容於情,然林萬晟身份特殊,且是過失殺人,廷尉的定罪是否太重。”賀昭文爭辯道。
“賀氏身上的傷大小數十餘,其生前遭受了非人的對待,最後一處致死的重傷…”賀宏有些哽咽,“是在腦後,那般力道絕不會是無意失手,而在她的脖頸處,廷尉還發現了勒痕。”
“無論何種,都不是過失殺,況且犯人在廷尉獄已經認罪。”賀宏又道,“難道中書侍郎想要包庇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