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懶得去計較,陸員外這份客氣裡頭含 著多少戰戰兢兢,她叫人伺候筆墨,將兩貼藥方和一些注意事項,事無巨細地寫在紙上交給陸員外,這才談起了正事:“陸員外,天門山腳下那塊地……”
“那塊地,就送與大人,”陸員外擔心虞清歡多想,連忙陪著笑臉解釋道,“您是愚孫的救命恩人,那塊地就當做診金贈與大人。”
虞清歡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道:“陸員外,生意場上自有規矩,謝某做的這點事,值不得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開個價,我們好商量。”
她才不會白拿,到時候被有心之人栽贓成受賄,那不就成了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陸員外似看出她的顧慮,沉吟片刻,道:“那塊地一共有八百畝,行價是五兩銀子一畝,草民給您打個對折,二兩半一畝,如果您全部買下,天門山附近還有約莫三百畝的散地,一並送給您。”
虞清歡仍舊輕輕敲打著扇子,並不急著說話。倒不是她覺得占了大便宜受之有愧,而是這陸員外的態度,讓她有些摸不準。
無商不奸,這世上大部分的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陸員外掙下這雄厚的家業,自然不是個這麼大方爽快的性子,怎會突然賣給她這麼大的便宜?
思及此處,虞清歡正要開口,卻被陸員外搶了先:“大人彆誤會,草民並沒有其它意思,隻是自唯一的兒子走後,草民的心境變了許多,人生在世,活著的價值不在於財富的多寡,隻要一家人活得好好的,那就足夠了。您救下愚孫的性命,對您來說興許隻是舉手之勞,但於我們陸家來說,卻是恩同再造,草民也不圖能掙個什麼錢,您就甭推辭了。”
虞清歡聽了,心底直翻白眼,隻有真正的有錢人,才會覺得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對於窮人來說,財富,是他們豁出性命都渴 望不到的東西。
她虞清歡雖然不會為了銀子舍命去拚,但萬萬做不到視錢財如糞土。
既然陸員外把這個餡餅送到她麵前,她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將與陸員外立下字據,又請捕頭進來做見證人,當場敲定這筆買賣。
花了不到一半的銀子,卻買下來一千多畝地,虞清歡心滿意足地和陸員外告彆,準備趕回泉原縣吃午飯。
待她和捕頭走出陸府,陸員外麵上的笑容,頓時沉寂下來:“這謝韞,果然男生女相,怪不得長孫燾離不開他。”
“陸叔,你錯了,那不是謝韞。”一道身影從暗處浮現出來,先是他的黑衣,再是他的麵龐,最後,他整個人都呈現在光亮下,但卻沒有一縷光可以照亮他,仿佛,他就是黑暗,是可以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
“少主。”陸員外恭敬地行了個禮,舉止間,全然沒有方才的模樣,變得沉穩、堅毅,以及無情,“您何以見得。”
“謝韞是男的,而她,是個女人!”男人負手遠眺,望著虞清歡離去的方向,麵上掛著一個冷酷嗜血的詭笑,“敢用謝韞的名頭出來招搖,想來,正是長孫燾新娶的王妃,虞謙那老東西的孫女。”
陸員外的臉,瞬間扭曲而猙獰:“方才小蘭出來壞事,恐怕她已看出端倪,留著她會壞了大事,要不要……”
陸員外做了一個“殺”的動作。
“如果她不是虞謙那老東西的孫女,我險些被她那張臉給騙了。”男人臉上笑容愈盛,可他周身,溫度驟然下降,他就算笑著,都能讓人不寒而栗,“我有個一箭雙雕的好辦法。”
說完,男人朝著門口大步邁去。
陸員外叫來管家,吩咐道:“天門山腳下的土地,從此與我們再無瓜葛,吩咐底下的離遠點,但凡有曝露的苗頭,殺無赦。”
管家點了點頭。
風煙俱淨,天山共色。
即將入夏的太陽,炙烤著官道,馬蹄揚起陣陣塵土,卻被不時拂過的風,吹得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