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京都的五月，天高氣爽。
細雨飄落時，也不似餘杭那般連綿不絕。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濕潤氣息。
十一娘站在庭院里，深深吸了一口雨後的清新空氣。新綠的枝葉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庭院角落的牡丹花開得正盛，粉白相間的花瓣隨風搖曳，襯得整個院子愈發靜謐雅緻。
“小姐，三太太來了！大奶奶請您過去。”春荷匆匆跑來，裙擺沾了些許露水，“五少爺和六少爺也到了。”
“知道了。”十一娘輕撫了下衣裙，邁步向主院走去。路過迴廊時，幾個丫鬟正在搬運嫁妝箱籠，臉上都帶着喜氣洋洋的笑容。
大門前熱鬧非凡，明日就是五姐出嫁的日子，院子里到處都堆滿了嫁妝。朱紅的箱籠，翠綠的軟屏，金絲楠木的梳妝台，處處彰顯着錢家的體面。門外兩個小男孩正鬧得歡。
“這是我的！五姐夫不給錢就不準拿走！”錢永華抱着一床綉着百鳥朝鳳的帳子，小臉漲得通紅，死活不撒手。他的衣襟已經皺得不成樣子，可愛的包子臉上滿是倔強。
錢永陽則霸佔了一隻紅漆子孫桶，舒服地坐在上面笑得前仰後合。“哥哥，你可真傻，這帳子有什麼好的，這子孫桶多實用啊！”
這對調皮的兄弟倆去年跟着三太太留在了京都，如今更是無法無天。府里的下人們看到他們就頭疼，生怕又闖出什麼禍來。
“三嬸。”十一娘提裙行禮，眼角瞥見兩個小傢伙立刻收斂了笑鬧，規規矩矩地站好。
“又長高了，越發標緻了。”三太太笑着打量她，目光裡帶着幾分欣慰，“這身裙子很襯你，是新做的吧？”
十一娘剛要說話，外面傳來禮賓的唱喝聲：“三爺、四姑爺、三奶奶、四姑奶奶到賀！”
“二太太怎麼還沒來？”三太太眉頭微皺，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悅。
自從去年二老爺補了山東參政，二太太就帶着七娘去了任上。表面上是為了照顧，實則是躲着大太太。這事在府里早已不是秘密，連丫鬟們私下都在議論。
大太太對此嗤之以鼻：“她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想想怎麼讓兒子考上秀才！”這話雖然刻薄，但也說到了痛處。二房的幾個孩子，至今無人建樹。
院子里漸漸熱鬧起來，韋家的媒人帶着挑夫來搬嫁妝了。一群人忙忙碌碌，喜氣洋洋。大紅的蓋頭映得院子里一片火紅，喜慶的氣氛瀰漫在每個角落。
“紅包拿來！”錢永華和錢永陽擋在門口，笑鬧着要封紅。兩個小傢伙學着大人的樣子，煞有介事地伸手。
媒人笑眯眯地掏出兩個紅封，塞進他們手裡：“小少爺們真厲害。”
十一娘看着熱鬧的場面，心裡卻泛起一絲涼意。五姐要出嫁了，沈家也在催她的婚事。琉璃易碎，紫雲易散，姐妹三人即將天各一方。想到這裡，她不禁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十一小姐，五小姐找您！”海棠匆匆跑來，額頭上還帶着細密的汗珠。
五娘的閨房裡，大紅嫁衣在木架上熠熠生輝。金線綉就的鳳凰栩栩如生，彷彿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