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氣，換上一身素凈的褻衣，端正地坐在床邊。這一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銅鏡中倒映出她略顯蒼白的面容，朱釵半褪，髮髻微亂。她伸手想要整理，卻又停在半空。新房裡的氣氛太過安靜，連帶着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沈明宜從凈房走出，發梢還帶着水珠。他隨意披了件外衣，拉過一床錦被就要躺下。
“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入宮謝恩。”他的聲音帶着幾分疲憊。
十一娘怔了一瞬，這才想起今日收了許多賞賜，確實該去謝恩。她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不自覺地追隨着沈明宜的背影。他側卧着，肩膀的線條透着幾分疏離。
看來新婚夫婿並非那等霸道之人，十一娘心下稍安。她吩咐秋翠在外值夜，才慢慢挪到床邊。
床榻很大，檀木雕花的床柱上垂着輕紗。紗帳外影影綽綽，更添了幾分曖昧。十一娘咬着唇，猶豫着要不要掀開帳子。與陌生男子同床共枕，這般親密之事讓她手足無措。
沈明宜呼吸綿長，似乎已經睡熟。十一娘暗自搖頭：這男人雖然陌生，卻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若他當真要做些什麼，她又怎能推拒？
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沈明宜搭在腰際的手臂，吹熄了燈火。黑暗中，鼻間縈繞着他身上若有似無的酒香，讓人昏昏欲睡。
突然，一雙結實的手臂將她攬入懷中。十一娘猛地驚醒，還未反應過來，那雙布滿繭子的手已經探入衣襟。緊張感讓十一娘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眼角滲出淚花。
“能否喚丫鬟進來？”她聲音顫抖，帶着幾分哀求。
沈明宜的動作頓住，房中一時靜得可怕。過了許久，他才沙啞着嗓子道：“我去叫她。”
“多謝。”十一娘虛弱地應着，感覺整個人都在發抖。
秋翠很快跑進來：“夫人可是不適？”
“備水沐浴，再換身衣裳。”十一娘強撐着說完，便閉上了眼。
溫熱的水流緩緩注入木桶，混着藥草的香氣。十一娘在水中浸泡良久，才感覺身子漸漸放鬆。她望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心緒如同這些零落的花瓣一般起起伏伏。
回到內室時，沈明宜正坐在床邊等她。燭火映着他的側臉，神色莫測。
“睡吧，明日還要早起。”他語氣平淡，彷彿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十一娘鑽入換好的被褥中，茉莉清香沁人心脾。她蜷縮在床邊，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
夜裡，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被巨人追趕，最後被一口吞下。驚醒時渾身是汗，沈明宜立刻問她怎麼了。
“無事，被子太厚了。”她勉強扯出一絲笑。
沈明宜默默喚來秋翠服侍。十一娘再次洗漱更衣躺下，卻再難入眠，只聽着外面丫鬟們忙碌的腳步聲。
次日天還未亮，海媽媽就從內室出來，笑意盈盈地向兩人道喜。十一娘低着頭，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用過桃子羹，沈明宜被“請”去堂屋，十一娘則由瑪瑙服侍洗漱上妝。銅鏡中的自己容色蒼白，眼底泛着青黑。
到太夫人處請安時，三夫人正在侍奉。她笑問：“要去宮裡謝恩？”
十一娘點頭應是，目光落在地上的花磚上。海媽媽將匣子呈給太夫人，太夫人露出欣慰笑容。
新婚次日首次見禮，兩人恭敬地給太夫人磕了三個頭。太夫人賞了一匣首飾，催促他們早去早回。
馬車行至宮門，十一娘的手指微微發抖。沈明宜遞來一塊白帕：“擦擦汗。”她愣了一下，接過帕子，卻遲遲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