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飯，眾人陪着太夫人往東次間走。庭院里寒風陣陣，枯枝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
太夫人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道：“天色不早了，都散了吧。”她看向五夫人，“芷蘭住得遠，路上當心些。”
五夫人微微一笑：“有五爺陪着，不妨事。”她目光轉向五爺，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
五爺如夢初醒，連忙上前扶住妻子：“娘，我們這就回去。”聲音裡帶着幾分討好。
太夫人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欲言又止。五夫人已經挽着五爺的胳膊轉身離開，背影挺拔，步伐從容。
氣氛頓時輕鬆了幾分。沈嗣智和沈嗣禮告辭時，三夫人特意上前給沈嗣智繫上斗篷，那親昵的樣子讓少年面紅耳赤。沈嗣敏拉着允哥兒說說笑笑，瑾姐兒在一旁掩口輕笑，彷彿方才的沉重氛圍從未存在過。
十一娘注意到沈明宜獨自站在廊下，她輕步走過去，低聲道：“侯爺不如留下陪娘說會話？”
沈明宜轉頭看她，目光柔和了幾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送走眾人，屋內只剩下太夫人、沈明宜和十一娘。暖爐的火光映着太夫人疲憊的面容，十一娘默默幫她蓋上狐皮褡子：“娘給的帖子我還要看看，先告退了。”
太夫人擺了擺手，示意海媽媽送她。十一娘推辭不過，只好由海媽媽相送。
夜已深沉，寒風呼嘯，雪屑紛飛。遠處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投下搖擺不定的影子。二門口忽然有人影晃動，十一娘眼神一厲，沉聲喝道：“是誰？”
丫鬟上前查看，原來是曾姨娘房裡的紋棠。她站在角落裡，看到十一娘時明顯一驚。
十一娘冷笑一聲：“你在這等侯爺？”她語氣轉冷，“回去告訴曾姨娘，侯爺晚些回去。以後有事直接找瑪瑙說，別做這等鬼祟之事。”
紋棠臉色煞白，連聲應是，慌忙轉身離去，背影狼狽不堪。
送走海媽媽，十一娘回到暖閣。屋內炭火正旺，卻驅不散她心頭的寒意。
“瑪瑙。”她坐到炕上，語氣冰冷，“紋棠的事是你安排的？”
瑪瑙還想辯解，卻被十一娘打斷：“你可知道太夫人為何獨寵二夫人？可知道三夫人為何如此行事？可知道五房發生了什麼？”她連珠炮般發問，每一個問題都讓瑪瑙臉色更白。
瑪瑙終於意識到事態嚴重，連忙跪地：“奴婢知錯。”
十一娘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下說話。”她看着瑪瑙惶恐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暖閣內燈火明亮，窗外寒風呼嘯。十一娘望着窗外飄落的雪花，思緒紛亂。
瑪瑙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邊，欲言又止。十一娘轉頭看她：“你在府里這麼些時間，應該明白，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參與的。”
瑪瑙低頭不語，手指絞在一起。良久，她才輕聲道：“奴婢只是想幫夫人。”
十一娘搖搖頭：“幫我最好的方式，就是什麼都不要做。”她起身走到窗前，“今晚的事，我不想再提第二次。”
“是。”瑪瑙應道，聲音裡帶着幾分委屈。
十一娘看着窗外的雪景，心中思緒萬千。府里的局勢越來越複雜，她必須步步為營。一個不慎，就可能萬劫不復。
“瑪瑙，你一向做事我最放心，但這次真讓我失望了。”十一娘語氣平和卻讓人不寒而慄。
瑪瑙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攥着裙角，指節發白。她能感受到十一娘話語中的失望，這比任何責罵都讓她難受。“小姐恕罪！是瑪瑙糊塗了。”
屋內一時陷入沉默，檀香緩緩升騰，空氣凝滯得彷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可知我為何生氣？”十一娘轉過身，月白色的裙擺輕輕晃動。她望着跪在地上的瑪瑙，目光溫柔卻帶着幾分審視。
瑪瑙咬着下唇，汗水順着她的額角滑落，打濕了青絲。
“你今天太過自作主張了。”十一娘輕嘆一聲，“這府中每一步都要謹慎，容不得半點差錯。”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瑪瑙耳邊炸響。她猛地抬頭，終於明白過來。近來小姐待她親厚，讓她處理許多事務，她便越發隨心，竟忘了分寸。
“奴婢......知錯了。”瑪瑙聲音哽咽，眼眶泛紅。
十一娘在她面前蹲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