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周夫人強撐着笑臉打圓場：“說起來，我家那幾個兒媳婦都比較年輕，正好能跟四夫人做個伴。”
正說著，外面傳來丫鬟的通傳：“安平公主府的宋夫人到了！”
話音未落，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已邁步入內。她身着月白織錦襦裙，舉止大方得體，一進來就讓整個廳堂的氛圍為之一變。
“宋夫人來了！”太夫人笑着起身相迎。
宋夫人與在座每位夫人都能說上幾句體己話，或問起家中子女，或談及近日趣事，顯然對京中各家都了如指掌。十一娘在一旁看得暗暗稱奇，這等交際手腕，當真不簡單。
趁着宋夫人與人寒暄，林大奶奶低聲為十一娘解釋起京中各家的關係網。
“顧家三小姐與永昌蔡家大公子訂了親，七小姐卻與韋家大公子有了婚約。原本蘇家想將二女兒許配給韋家大公子，奈何韋家大公子並不願與蘇家結親，只得讓二女兒嫁了三公子。”
聽着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十一娘強撐着精神，努力的記着。
“四媳婦。”太夫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來見見安平公主府的宋夫人。”
宋夫人待人極為熱絡，一口一個“妹妹”叫得親切，說要和十一娘結為姐妹。正說著，蘇氏突然插話：“周姐姐可知道？她長得像極了宋婕妤。”
這話里藏着刺，十一娘聽得分明。宋婕妤雖得寵，卻因出身低微而備受排擠，最後鬱鬱而終。蘇氏這是在拿她的出身說事。
宋夫人卻不理會蘇氏的話，繼續與十一娘親熱說話：“我們家就在長平侯府隔了一條街，離得不遠。往後你要常來玩，我們姐妹好好說話。”
一席宴飯下來，十一娘算是見識了京都貴婦圈中的爾虞我詐。有人熱情如火，有人暗藏機鋒，每個人都戴着面具演繹着各自的角色。
席間，她留意到蘇氏頻頻與韋家幾位夫人咬耳朵，時不時投來意味深長的目光。而宋夫人則一直在維護她，處處為她解圍。這其中的門道，她一時也說不清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十一娘藉著去凈房的機會，獨自走到後院透氣。
“十一娘。”身後傳來宋夫人的聲音。
她轉身見是宋夫人，連忙行禮。宋夫人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道：“妹妹初來乍到，有些事情還不明白。京中這些規矩，往後慢慢就懂了。要記住，有太夫人護着你，旁人不敢把你怎麼樣。”
十一娘心中一暖，卻又有些忐忑：“周姐姐，我總覺得蘇氏對我...”
“她呀，”宋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過是仗着些許姻親關係耍威風罷了。你安心，有什麼事儘管來找姐姐。”
十一娘點點頭，心中卻五味雜陳。這深宅大院里的人情世故，比她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回到席間，她注意到林大奶奶正在與韓三奶奶交換眼色，似乎在暗示什麼。梁夫人面上帶笑，眼底卻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蘇氏依舊一副高傲模樣，時不時掃她一眼。
十一娘暗自慶幸有太夫人和宋夫人這樣的長輩提點，否則在這深宅大院中，怕是三五年也摸不清門道。
宋夫人拉着十一娘的手，款步走向宴客廳。她的目光掃過座間，一眼就瞥見了正低頭品茶的韓三奶奶，眼中閃過一絲促狹。
“這不是我們的韓家三奶奶嗎？”宋夫人笑意盈盈，“躲在這裡也不出聲。”
韓三奶奶聞言抬頭，眸中泛起溫婉笑意，她輕輕放下茶盞，裙裾綻開如花，緩緩起身：“我正等着呢，等您和四夫人說完話，才好來寒暄。”說罷，她微微欠身，福了福。
宋夫人連忙還禮。一旁的林大奶奶見狀，也起身行禮。她身着暗紫色緞面褙子，衣裳精緻，卻掩不住眉宇間的幾分愁緒。
宋夫人拉着林大奶奶的手，笑意更深：“瞧瞧，剛才還在說明遠的親事，這不巧了。”
林大奶奶臉上浮現一絲苦笑，輕輕搖頭：“京都的好人家都看遍了，偏偏明遠都瞧不上。要是宋夫人有好人選，可得記掛着我們家明遠。”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宋夫人說著，眼角悄悄瞟向身旁的十一娘。
十一娘注意到這暗藏玄機的一瞥，心下暗嘆。這些夫人們的打量和試探，一點也不比朝堂上的勾心鬥角遜色。她佯裝不覺，低頭整理着衣袖上的絲帶。
韓三奶奶眼色何等靈敏，見氣氛微妙，忙笑着打圓場：“來來來，都坐下說話。”她揮手喚來丫鬟，“重新沏好茶端上來。”
丫鬟們魚貫而入，托着描金彩瓷茶具上前。茶香四溢，氤氳着整個廳堂。幾個機靈的丫頭又端來精緻點心，擺放在各處小案上。
宴席漸散，眾人移步花廳後的暖閣飲茶。暖閣內擺設精緻，炭盆燃着上等銀絲碳，將整個空間烘得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