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周硯禮太太起來。
冬日,空氣稀薄。
臨近農曆新年,周家傭人們採買辦事,院子里的小汽車來來去去的,黑煙都早個不停的,好不熱鬧。
但是這份熱鬧里,也有寂寞。
周京耀站在二樓露台上,大清早的一身黑衣裳不喜慶,但是勝在高大挺拔,那臉蛋又是周家祖傳的好,估且能看看吧,但是一身的落寂。
哪裡像要過年,更不像要結婚的人。
正瞧着呢,周硯玉太太匆匆走過,二房趕緊叫住人:“京耀怎麼回事兒,一臉愁容!快過年了,小蘇茉早就放假了吧,也不把孩子接過來過年。”
一提起這個,周硯玉太太輕嘆一聲:“我何嘗不想,但是京耀說綺紅結婚了,以後諸多不方便,那是不是我就沒了孫女,加上姓宋的姑娘不能生育,那我們這房就絕後了?每晚我和他爸爸說起來,都愁得睡不着。也不知道京耀怎麼想的,當初從英國回來就給綺紅擺了個臉,綺紅就是有和好的意思,也被他勸退了,女人家臉皮薄。你說後來吧,他倆看着有戲,那天京耀回來收拾行李,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又是夜不歸宿,我想是跟綺紅在一起了,我那顆心啊就落到了實處,哪裡知道一趟出差,又換人了,這感情不是當兒戲么?”
周硯禮太太抓住了重點——
絕後!
你們大房不但沒有絕後,還又添崽咧,但是姓何!
周硯禮太太忍得難受,佯裝寬慰:“佳人也很好,為了愛情,願意犧牲一切!”
周硯玉太太冷笑:“也沒有人要她犧牲。”
周硯禮太太不敢再聊,生怕說漏了嘴。
周硯玉太太收拾了心情,說道:“我買了幾樣禮物,你幫我參謀參謀,看看小姑娘喜歡哪樣。京耀傷了人心,我還得給小蘇茉買些新年禮物。何家還有兩個孩子,也一併送吧,小蘇茉在那兒生活呢,我這個奶奶還得上上心。”
周硯禮太太欣然同意了。
……
老爺子的書房裡,茶香裊裊。
周硯禮愜意地喝了口清茶,蓋上茶盞時,望着對面的兒子,一臉若有所思:“你媽媽昨晚,發現不得了的大事。”
周京淮靠着紫檀沙發,一件舊墨綠的高領毛衣,外頭一件考究的黑色薄呢大衣。黑髮修剪整齊,五官俊美無濤,一副生活富足,兒女齊全的幸福樣子。
他正用手機查看信息,聞言不禁輕笑一聲:“什麼大事,把您都給驚動了?”
周硯禮黑眸隱動:“綺紅那孩子,懷孕了。”
“哦?”
周京淮收起手機,抬眼看着自己的父親,等待着後面的話。
果真,周硯禮說了:“應該是京耀的!那天綺紅去公司找京耀應該就是為這事兒,人家姑娘低頭想跟他好了,畢竟兩個孩子了,他倒是好直接說要結婚了,綺紅沒辦法,只得轉身嫁了何競。”
他又輕嘆:“何競叫人刮目相看。”
周京淮花了一分鐘時間,消化完了。
他隨手拿了本書翻看,語氣帶着一抹嘲弄:“堂兄總是辜負人家,孩子叫旁人幾年爸爸,不冤枉的。”
周硯禮瞪着他:“你這兔崽子,我是和你商量來着,你凈說風涼話。”
周京淮揚眉:“爸,我有說錯嗎?”
周硯禮頓足離開。
等到周硯禮離開,周京淮合上書本,眉心輕蹙——
蘇綺紅懷孕,就嫁給何競,不是她的風格啊!
恰好,林秘書送東西過來。
周京淮沉吟道:“幫我查查何競的近況,特別是公司運營、還有他的兩個孩子。”
林秘書點頭。
林秘書用了些人脈,好好清查一番,還真查到點東西。
傍晚,徐懷南送她來周宅。
仍是老爺子的書房,書房裡仍點着檀香,那味道叫人沉靜。
周京淮將大衣脫了,隨意擱在沙發背上,人看着也更加居家一些。
他膝上放着一本書,隨意翻看。
林嘉楠步進去,心情頗為沉重,好半天沒有出聲。
周京淮仰頭看她:“怎麼了?和徐叔吵架了?”
林嘉楠搖頭:“不是!是何競出事了。”
周京淮黑眸隱動。
林嘉楠整理了一下,低聲開口:“何競得病了,肺癌中晚期。”
這個答案,叫周京淮心驚.
他沉默了很久,拿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有個病人病灶在肺部,想請傅叔去看看,但是傅叔要保密。嗯,我父母都不要說。”
一旁的林嘉楠,心有戚戚。
周京淮說完電話,身子慢慢地靠下來,他別過臉,望着一側八格窗棱。
傍晚,夕陽將透明的玻璃映成一片橘紅,看着明快極了,但是他的心裡卻壓得沉沉的。
他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