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將軍府內正熱鬧。
正廳上首分別坐着老夫人和項老太太,老夫人下首是徐元景的妹妹徐元妙,項老太太下首坐着項祺軒。
桌子正中放着紫檀木盒,紅布打底,一對白玉連環安放其中,色澤溫潤,瑩瑩有光。
“這玉連環一瞧便不是凡品,怎好收如此貴重的物件,老夫人不再思量一番?”項老太太滿眼欣賞,卻將木盒往老夫人那邊輕推半寸。
老夫人慷慨一笑,把木盒往回推了一寸:“男女佳緣,便如玉連環一般,剛柔相繞,永不分離。寓意如此吉祥,再沒有更合適的了。”
項老太太滿意頷首,“既然如此,老身就......”
“卻之不恭”四個字還未出口,便被葉蓁清朗的聲音打斷:“怎麼會沒有更合適的?婆母,您忘了嗎,將軍府庫房有個正陽綠翡翠同心結,永結同心,最吉祥的寓意,怎麼不將它拿來做回禮,反倒用亡母為我陪嫁的玉連環呢?”
在場眾人面色都難看起來。
項老太太面露不悅,沉聲問:“老夫人,果真如此?”
項家家主是正三品光祿大夫,而徐元景只是從四品宣威將軍,這樁婚事原是徐家高攀,老夫人心頭髮顫,生怕女兒錯失了好人家,忙陪笑道:“怎麼會,蓁兒,你是不是糊塗了?”
她橫了葉蓁一眼,眼含警告。
徐元妙也連忙起身,抱住葉蓁手臂,擠出撒嬌般的笑容:“好嫂嫂,你再好好想想,別是記錯了。”
葉蓁抽出手臂,正視項老太太的眼睛,坦然道:“凡嫁妝皆有禮單,老太太如有疑慮,取我的嫁妝單子,一看便知。”
項老太太閱歷豐富,一打眼就明白過來。徐家老夫人這是捨不得自己的翡翠同心結,便拿了兒媳婦的嫁妝做回禮。
她將紫檀木盒蓋上,往老夫人方向推了兩寸,臉色也冷了下來:“項家乃詩禮之家,決不能奪人亡母遺物。”
此言暗諷徐家失禮,老夫人臉上掛不住,險些將手中佛珠扯斷。
她不好當眾沖葉蓁發火,只能強笑找補:“瞧我,年歲大了,忘性也大,嫁妝單子上有什麼都記不清了。素來聽聞老太太宅心仁厚,還望諒解則個,徐家定備厚禮彌補過失。”
項老太太臉色略微緩和,正欲說話,卻聽葉蓁輕笑:“老夫人忘性大,還是取出我的嫁妝單子合計一番,免得元妙的嫁妝單子上,多了我的嫁妝,那便貽笑大方了。”
老夫人臉上飛快掠過一抹惱恨,很快面露委屈,傷心嗔怪:“你這孩子,婆母待你宛如親女兒一般,怎會用你的嫁妝給元妙添妝?你如此質疑,真真兒叫婆母心寒。”
徐元妙指尖掐緊袖口,忍不住尖聲道:“兄長是將軍,徐家還不至於用嫂嫂的嫁妝貼補。”
話落,她意識到有所失態,忙不安地望向對面,只見項祺軒用手指緩慢敲擊桌面,面帶疑慮,不禁心中暗怨葉蓁。
葉蓁面不改色,卻話裡有話:“若要人心裡踏實,自當合計明白。婚姻大事,還是更謹慎些才好。”
將軍府雖不至於山窮水盡,但老夫人與徐元妙愛好與京城貴婦社交,衣服首飾花銷極大,自她入府,大部分開支都要取用陪嫁鋪子的盈利,平日里也會拿她嫁妝自用。老夫人手上那串碧玉佛珠,便是她的嫁妝之一。
往日是她把她們當成一家子,不願計較,可真算起賬來,她筆筆心中有數,只是如今還是徐家兒媳,不便公然揭露罷了。
項老太太眼含精光,在三人身上一打轉,心下有了計較,起身淡聲道:“看來徐家對二小姐的嫁妝尚有爭議,這是徐家的家事,老身不便摻和。婚事,咱們容後再議。祺軒,咱們造訪已久,不便叨擾,回府罷。”
項家願與將軍府結親,本就是看將軍府的岳家是定遠侯,這才降低要求。外人都道定遠侯是閑散人,她卻知道,葉鎮南是唯一一個有從龍之功,卻能安然無恙至今的天子近臣。
可如今看來,葉蓁與徐家人頗有齟齬,定遠侯未必會幫襯徐家,那這樁婚事便要重新評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