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
見夜清輝沉默不語，塵滿霜已經默認了心裡的答案。
這個人，果然早就清楚了他的身份。
明明知道，還做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是樣子來忽悠他。
當真是……
塵滿霜越想下去，心裡越覺得過意不去。
夜清輝發現他的狀態越來越不對，瞬間就緊張了，伸手就要去抓塵滿霜，嘴上着急的解釋，“阿塵，你聽我……”
話音未落，塵滿霜先一步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擡起袖子一揮離開了這裡。
夜清輝的手僵在空中好久，沉重的嘆了口氣後，跟了上去。
跟着人到了青雲鎮的小屋，在塵滿霜關門的前一秒強行擠進去。
一把抓住塵滿霜，火速開口，“阿塵，你先聽我說。”
“我們都給自己一個機會好不好，我答應你，什麼都告訴你。”
塵滿霜見他面容真摯，神色認真，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開口答應了他。
“好。”
待兩人坐下，塵滿霜直接開門見山，“說吧，什麼時候知道的？”
夜清輝微微抿唇，眼中有些不安，下意識不斷握緊手裡的拳頭，可他還是回答了塵滿霜的問題。
“在魔界的時候。”
塵滿霜皺眉了。
夜清輝又道：“你救那個孩子的時候。”
塵滿霜的心莫名被揪了一下，下意識抓緊手裡的衣服，低聲笑了一聲。
果然，早該想到的，以夜清輝的聰明，只要自己露出一點破綻就會敗露。
強壓下心中噪亂的思緒，繼續問他，“為什麼不戳破我？”
不等夜清輝開口反駁，他又說，“你知道的，這世上，沒有一個人不想殺我。”
他這話說的平淡，落在夜清輝耳中就如同拿刀子在扎他的心。
“我……”
話音戛然而止，夜清輝心中有千言萬語，而在這一刻，他頓時啞口無言。
對上塵滿霜看陌生人的神色，他知道，這件事註定要在他們二人之間留下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所以，他要解釋清楚，也必須解釋。
他不想和塵滿霜之間留下隔閡。
強行忍住要顫抖的身子，上下滾動一下喉結，低下頭不讓塵滿霜看清他的神色，聲音有些啞。
“我……並不想這麼做。”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那麽做的，當年之事，定有其他的隱情。”
見他如此篤定，塵滿霜心中動搖了一下，攥緊手中的拳頭，旋即反問他。
“你憑什麼相信我不會，夜少主，我們，似乎並沒有見過幾次吧。”
夜清輝僵了一下身子，搖搖頭，在塵滿霜看不到的地方把手心掐出了血，面上依舊堅定的回答他。
“不為什麼，你不會做就是不會做。”
塵滿霜頓時語塞，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夜清輝會說出這種話。
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暖流劃過，明明是暖的，帶給他的卻是他最討厭的冰冷。
而冰冷過後，他才感受到暖意。
指尖無意識顫了一下，連帶着喉結跟着滾動一下，啞聲道：“夜少主，你可知道你現在和我這種人混在一起以後會面臨什麼？”
夜清輝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擡頭和他對視，他看到夜清輝的雙眸格外紅，就好像被他的話狠狠傷到一樣。
下一秒，夜清輝用力抓住他的手，近乎是惡狠狠的質問他，“你是什麼人？”
塵滿霜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胡亂動着推他。
一拳打在夜清輝手背上，嘴上不忘警告他，“夜清輝，我……你不要亂來。”
夜清輝面對他的掙扎並沒有生氣，竟伸手把他撈進懷裡強行箍住他，紅着雙眸啞聲開口，“那你告訴我，你是什麼人？”
“我和你待在一起會面臨什麼？”
塵滿霜看他這樣，心裡下意識感到害怕，正要開口呵斥夜清輝，便聽他說。
“你是覺得我會面臨當年和你一樣的局面，還是和你一樣落得被修仙界唾罵的下場？”
“又或是，背道而馳，從此再無人可以相信。”
塵滿霜頓時啞口無言。
夜清輝所說的這些，的確是他曾經面對的。
正是因為自己經歷過，所以才會更加的無法反駁。
然而接下來，夜清輝的話更加讓他意外，“我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這些。”
夜清輝盯着他，眼中是塵滿霜清晰的倒影，彷彿要將他刻進骨子中。
他近乎咬着牙，一字一頓道：“在知道是你以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
“你不願說，自有你自己的打算，我不問就是了。”
塵滿霜聽着他的話，又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反駁的話噎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
說實話，聽到這樣的話，他心中不動容是不可能的。
他真的，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這樣的話了。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考慮過他了。
在這個如今人人都想殺他的修仙界，他早就沒有依靠了。
所以，他把自己裝成一個瘋子，在世間遊走，可他很明白，他就是一抹無家可歸的遊魂罷了。
如今的世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