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剩下的麻煩,只有之前被太子皇後軟禁了的齊盛帝。
殷淮將齊輕舟送到聖清宮門口,揚手止住身後一字排開的隨從。
齊輕舟沉默不語,殷淮陪他走了幾步,寬袖一籠,輕輕搭在他的肩頭,俯首碰了碰他的前額,低聲道:“這可能是殿下最後一次見聖上了,要臣陪着進去嗎?”
齊輕舟搖搖頭,腳步往前兩步,又回頭。
殷淮被他依戀茫然又無措的目光照得心頭一跳。
齊輕舟不是他從前認識的那些人,面對敵人或許尚可果敢斬絕,但裡面那個人是與他有血脈之親的人。
殷淮心裡嘆了聲氣,上前牽起他的手,循循誘導:“臣明白,殿下對聖上感情複雜,有養育之恩,也有殺母之仇。”
“聖上……或許有很多不得已和不情願,但確實沒有在殿下小時候給出過半分真心的護佑。”
“殿下小時候一定糾結過許久,才慢慢從最初的不信到不甘到最後的接受、麻木。”
齊輕舟愣愣擡起頭,不敢相信竟然有人……
殷淮從他的眼睛里一個字一個字地讀:“殿下也想過要問一問,爭一爭,去要一個答案,可是沒有答案,你只是萬千選擇中的一個,聖上選的不是你。”
“你若是進去問陛下,陛下也未必能回答,世事大抵如此,有時候做一個選擇,連選的那個人都不知道為什麼。”
齊輕舟啞然失語,殷淮什麼都明白,他一下子又從戰場上那個成熟穩重的齊影衛變回了憂心忡忡的小皇子,撇着嘴巴道:“嘖,怎麼什麼都讓掌印說完了呢。”
殷淮看他良久,彎唇:“是啊,臣怎麼什麼都知道呢。”
“因為您在臣這裡,不是選擇,是唯一。”
“除了您,臣沒有別的。”
“殿下小時候錯過的、沒得到的,以後全都可以從臣這裡要。”
“不必意難平,殿下的未來是臣,臣只會給您更多。”
齊輕舟心裡升起一股暖意,好想不管不顧撲上去抱住他唯一的救生浮木,可這是在宮裡,他只能垂下眼睛,壓抑着情緒,淡淡問:“掌印,我以後……會不會也變得和他一樣?”
坐上那個位置,有了不得已,就有不情願。
有了萬千選擇,就要做選擇。
“依臣看,”殷淮挑起他的下巴,捏了捏他的臉:“不會。”
齊輕舟對自己並不相信:“為什麼不會,我這樣做和他有什……”
“不一樣,”殷淮放在他肩頭的手微微捏緊了一分,傳達溫熱和力量,“不一樣,陛下不愛陳皇貴妃。”
“也不愛您。”
“而殿下愛臣。”
平靜的笑容在宮檐之下緩緩綻開:“對吧?”
殷淮篤定地說:“你愛我。”
齊輕舟漆黑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對,我愛你。”
齊輕舟從聖清宮出來之後,沒怎麼吃東西也沒怎麼說話,殷淮什麼都沒有問,將圍捕太子一黨的事宜交代給徐一和朝中心腹後,便專心陪着齊輕舟。
宮外朝上風起雲湧,房間一隅卻靜謐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