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郁子耀的遽然而至郁彗沒有表現出有多驚訝。
他就像有預料般分外平靜。
從酒店的雙人床跨到地毯上,低着頭趿上拖鞋,手機還舉在耳邊沒掛,聽筒里依稀還聽得到郁子耀安定的吐息聲。
伸出手去開門的一剎那,郁彗心裡驀地生出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哀感。
這種扼人心臟的感覺在頃刻間就佔滿了他的胸腔,來勢如此洶洶,甚至於在他打開門清楚地看到郁子耀那張臉後,那一種直衝喉頭的苦澀都不能迎面消散。
那是一日一日地把心浸在冷水裡面泡的後遺症,冰凍三尺,與日俱增,眼前這似是而非的一點熱度,已經救不了他病入膏肓的惡寒了。
郁子耀一腳邁入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他向著郁彗走近一步,面容之上含着些許淡淡笑意。
玄廊頂上昏柔的頂光支離流瀉,投射在郁子耀的臉上,照清了他那副並不與郁彗有多相似的容貌。
儘管郁家幾代家主的樣貌都是清貴俊氣那一掛,但是郁子耀和郁彗都更隨母親,一個十分英挺,一個陰鷙漂亮。
郁彗在郁子耀關上門向他走過來之前先一步轉過了身,不吱聲地走回床邊,坐了下來。
床面上散落着印有機密字樣的九科內部卷宗,郁子耀走近過來時完全不在意地掃了一眼。
修長身影隨即遮住了郁彗正前方的一片視野,郁彗靜默着吐出一束沉息,扇羽似的眼睫隨之落下來。
郁子耀探出手去,輕輕撫摸着郁彗生涼的下巴尖,把他的臉擡了起來。
在郁彗墨色的瞳孔里,郁子耀能清晰地看到他自身的投影。
這樣純凈而深邃的眼瞳深處,十年如一日地刻印着他的形影,任時過境遷,年復一年,郁彗的眼睛里不變地只藏着他一個人。
這讓郁子耀感到滿足。
是別人給不了他的一種愉悅。
他似乎也並不在乎郁彗在看向他時,眼中神采已漸漸不復當初。那個曾經充滿着驕傲和銳氣,性格狠辣卻執着的郁家二少熬到如今,幾乎被耗干心力,只剩下一副累累骨骸,支撐着搖搖欲墜的皮囊,聊以度日。
這是郁子耀要的矢志不渝,可從一開始守着這四個字苦苦被困的,就只有郁彗一人。
“你最近好像不太開心。”郁子耀撫摸着郁彗的臉,長指間溫度暖熱,他俯身下來,眼神專註地看着郁彗,輕柔問,“怎麼了,有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么?”
郁彗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慢了下來。
他搖了搖頭:“沒有。”
郁子耀摸着他臉頰,淺笑靠近,嘴角上微微含着一點弧度,繼而低頭一吻,附在了郁彗有些發涼的額頭上。
身體在一瞬間的僵硬後,郁彗緩了緩神,垂放在被單上面的雙手緩緩的握緊了。
郁子耀的吻從他額前一寸寸輕緩而下,很輕地點吻着郁彗的眉心和鼻尖。
然後是嘴唇。
他的吻並不深入,僅僅是微淺一嘗,舌頭掠過郁彗泛白的兩片薄唇時,郁彗的身體在他掌心下顫了一下。
“冷?”郁子耀溫熱的手撫慰着郁彗頸側,他用指節來觸碰郁彗深凹下去的鎖骨,探他的體溫,道:“你身上有些涼。”
與自己的哥哥接吻,被親生兄長的手肆意撫摸在身體上,這樣一種禁忌而背德的罪惡感早已隨着時間流逝沖淡在了郁彗心底,他心甘情願地接受且默認了兄弟間這種無法見光的亂倫關係,他沒有為此怪過誰。
可是他感覺不到郁子耀所問的‘有些涼’,那是多涼?他不知道該怎樣作答。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溫度了。
郁子耀沒有再問下去,他站在郁彗身前,手仍然放在郁彗頸下,撫弄郁彗皮膚時的姿態,很像在把玩一件精美的瓷器。
“今天下午的時候,有一份政X局下發的調查文件送到我那兒,他們送了一個重刑犯進九科,你審的?”
郁彗雙唇閉着,扭開頭,‘嗯’了一聲。
郁子耀笑了笑,問他:“怎麼不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