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和眾人相差無幾的外袍,和伊蒂斯以及阿納斯塔西婭親衛隊的戰鬥讓大多人無法注意到巷道中的騎士已經消失,他低頭行走在夜裡,星空下垂,進入鐘樓的時候,灰狼並未起疑。
他轉過身,從“LOCK”的疲憊中得到喘息:“廣場上好些了嗎?”
他的動作很快,星穹在一瞬刺向灰狼。灰狼的反應也很快,比他預計中快很多。這個機工就這樣拉開了距離,眼裡里閃過猛烈的詫異,但只是一瞬就壓下。屏息間,二人就在這光影不定的鐘樓里交鋒。
灰狼遁入黑夜,阿加尋找着他的影子——他想到了在奇境的時候,灰狼從天而降救下他和姜緒。阿加猛地抬起頭,還沒看到人,幾枚光彈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他勉力擋住,但還是有一枚射/進肩胛,一瞬整個左臂都失去力量。
灰狼就這樣墜落下來,他持銃再次指向他,臉色卻突然一白,他見過這樣的表情。
“你的彈組用完了。”阿加說。
沒有火力覆蓋,他輕易地近身,最終使用了那把死亡的匕首。
他拖着殘缺的左臂往外走,人群嘈雜,他看見她背着人流在靠近,初雪降臨,他有意地暴露自己的傷口。
“……”
我受傷了。
姜緒只是往鐘樓走去,一步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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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規律地呼吸着。
血液在他的皮膚下流動,在眼皮下翻湧。
殘劍指着他。
“……我應該吃掉阿納斯塔西婭的記憶。”他說。
他從她的眼裡同時看見了漠然和慈悲。
“所以你選擇繼續說下去。”
姜緒把殘劍像箭一樣射進他身後的草垛里,拍了拍手,取下權杖,她雙手拄在權杖之上、微微側頭:“其實和她沒關係,也和灰狼……沒關係。在那之前,09。在小島的時候——你想要把我帶進虛幻的奇境里,你說,我喜歡下墜。”
他問:“所以,你的記憶逐漸回來後,你就知道我是阿加了。”
姜緒還是搖頭,她的眼睛像狐狸一樣眯起:“還記得我們回到森林的時候嗎?西西莉亞因為夢魘,做了個噩夢。她說,她夢見自己在遊戲開始時就在森林外見過我,還夢到我一個人死在了囚車裡——她並沒有這樣的記憶,但我也從來沒告訴過她這段故事。從那之後我就在想,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什麼呢?”
——
“第一次,一擊命中,你來不及反應。”
他在初始海岸時這麼說過。
“我想我在囚車上遇見了你,你殺死了我。但是,我就這樣在你的面前活了下來。”姜緒微垂着眼,搜尋那些淡化殘缺的記憶,“所以你決定留下來,看看我有什麼不同。”
那一天潮濕、陰暗、逼仄。
本該死去的人復生在他面前,她的血液如同潮水滲進他的腳底,然後消散不見。
姜緒微微蹙眉:“在森林的時候,阿加太會討好我了。但和他不一樣,09,你是個很容易被‘引誘’的人。”
就像自己被放逐後,他為了快點找到她。他因為“阿加”而感到束縛,就讓阿加死在了同盟境內一樣——那個騎士確實死在了來找“格蕾”的路上。
對於如今的他——只要在他面前表露出對“阿加”的動容和不舍,他無法控制自白的衝動。
“但是,09。你不用去想我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這件事……從始至終,從我那天在囚車上睜開眼的一瞬,我只懷疑過你一個人,沒有其他答案。”
他收起動作,木然地站好:“你想做什麼?”
“即使你再厲害,也不可能從我身邊逃走。”姜緒說,“所以,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這就是你該做的。”
他們的周圍很暗,但在姜緒身後,營地火光不滅,遠處一個金髮的影子相當帶有侵略性地注視着他們。
數日前就開始的布局,姜緒和皇女想要在今天結束掉有關於“阿納斯塔西婭”的一切,也同樣想在今天終結掉他身上的謎團。
他低頭看向自己腰間的短槍,他把腰腹上的繩索卸掉,短槍與長袍隨之落地。他走到姜緒跟前來,抬起頭,伸出手:“格蕾。”
姜緒把手搭上去。
“我們在小島上重逢的時候,我被關在一個木箱里。”
他說,“……那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