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一幕戲·下
霍去病今日偶得閑暇，陪着劉徹在上林苑遊獵，剛才追着一隻渾身雪白的狐貍跑得遠了些，一擡頭髮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南山腳下。
彎弓搭箭，正要射中那隻跑得氣喘吁吁的小狐貍，卻看見斜刺里殺出一人一馬，眼看飛出的白玉箭衝著那人當胸去了，霍去病連忙又射出一箭，半空中把原先那隻箭射偏，落在狐貍旁邊的草叢中，那狐貍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很快就繞着箭跑走了。
那差點成為冠軍侯箭下冤魂的傻大個跳下馬來，惶恐地跪拜道：“小人不知道冠軍侯在此，驚跑了君侯的獵物，還請君侯治罪。”
霍去病看了一眼對方，衣飾富貴，身材高大，馬具上懸挂着的鎏金裝飾，分明是平陽侯府的圖案。
“你是平陽侯府的家奴？”霍去病問道。
那人連忙將頭低得更下了些，有些瑟縮地回答道：“正是。”
實在不是他膽子小，而是霍將軍面對匈奴人都是個鬼見愁，而且從小天生富貴，天子面前都能鬧騰上幾分，誰敢惹他？
舅舅年少時也是平陽侯府的騎奴……霍去病突然就不想看到對方那樣畏畏縮縮的樣子了，他用馬鞭指了指對方：“你起來說話，這麼跪着說像什麼樣子。”
那名侯府騎奴就站了起來，霍去病端詳過去，也是個濃眉大眼的漢子，長得並不難看——公主府上的騎奴向來是儀仗隊，除了騎術好之外，外貌身材也是要挑過的。
霍去病不由得想起自己還是個滿院子亂跑的小娃娃的時候，衛青那會剛剛當上了平陽公主的騎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騎在高頭大馬上，腰間佩戴着寶劍，身後背着弓箭，看起來別提有多神氣了。
公主的騎奴分為兩批，一批就是和他眼前這個壯漢一樣，長得帥氣陽剛，出門扈從公主還兼任保衛。另外一批跟隨在公主轎子前後的就是衛青當年當過的童騎了。
童騎都是由十二三歲的少年組成，各個樣貌俊美，平陽公主去甘泉宮或者其他地方和別的公主或者太後等女眷會面的時候，帶了壯漢去不怎麼妥當，倒是會挑選一二童騎跟着。
這也是衛青當年為什麼能經過甘泉居室還被鉗徒相面的原因，那會公主正在裡面聊天，他獨自站在外面等候，才被拉住相面的，當時鬧得不要太轟動——畢竟公主府上的小小騎奴，那身板看着和還沒長高的小樹一樣，竟然被說官至封侯——當時大家只是覺得好玩，完全沒當真，等到衛青真的靠軍功封了長平侯，這當年的軼事就被傳開了。
霍去病還記得當年穿着公主府童騎服裝的衛青一把撈起尚且年幼的自己坐在肩頭，笑呵呵地說：“舅舅帶去病去外面逛逛。”
一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發現自己也難得陷入了某種名為懷舊的情緒中。
“你且先走吧。”霍去病對那名騎奴說道。
那人唯唯諾諾地退去，霍去病此時頗有些惋惜被他一個打岔跑了的白狐。舅舅最近身體不好一直在侯府休養，眼看長夏將盡，秋風將起，霍去病還想着剛好給舅舅做個暖爐的裹子呢，可惜追了半天還是給追丟了。
年輕的平陽侯曹襄似乎不愛遊獵，記得當年闔家住在平陽侯府上時，最喜歡這種排場的卻是公主……
“等等。”霍去病喊住了正牽着馬準備後退離開的騎奴，“在打獵的不是平陽侯而是平陽公主吧？”
“將軍猜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