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落幕戲
皇帝星夜趕回了未央宮，長廊兩旁懸挂着的燈火明亮，低垂下來的淡青色薄紗如同那草木間縈繞的夜霧，那人自椒房殿輝煌的背景中而來，雲鬟香風，玉臂清輝，看向皇帝時卻帶着一股咬牙切齒：“陛下終於回來了。”
於是劉徹屏退了左右，和皇後相擁入內，一進入內室，衛青就端莊地跪坐下來，朝陛下行禮道：“請問中宮現在何處？”
“你的姐姐身體在先前捉拿亂黨時吸入毒粉又受了勞累，雖然太醫診斷過並無大礙，但不能連夜趕路，還是暫且在離宮休息。”
衛青聽完倒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的身體到底不如我的，是我自己連夜追趕，行為魯莽了。”
因為衛青剛從卧榻上起來，因此面上尤帶睏乏之意，女子的髮髻微微凌亂，一支銀簪子傾斜着，看起來比平素要惹人憐惜了不少，劉徹忍不住伸出手撫慰他的背：“這並不怪你，莫要自責。”
衛青被劉徹這麼一摸瞬間清醒過來，他眼神明亮地盯着劉徹，近在咫尺的薄唇堅定地說：“陛下，臣要馬上換回男裝。”
“這個卻不行。”劉徹搖了搖頭，“你現在換回男裝，被別人看到衛大將軍深更半夜和我一起從椒房殿結伴出來，你猜大家會怎麼想？”
衛青聽出劉徹話里的暗示，不由得臉色發紅，在燈光下瞪了劉徹一眼，氣鼓鼓地說：“那你說要怎麼辦吧？”
“你先和我偷偷出去，到了大將軍幕府，再更換衣服，可好？”劉徹少不得哄道。
衛青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就和劉徹一起躡手躡腳地從椒房殿側門溜了出去。
兩人逃跑得急忙，等到一路小跑過了一段路，將椒房殿的圍牆都拋在了重重花樹的陰影之後，方才停下來喘着氣。
這個時候衛青才發現逃跑時，劉徹竟然一直抓着他的手，連忙不好意思地抽了出來，對劉徹說：“陛下，大將軍幕府就在不遠處，且隨我來。”然後自作主張地走在前面帶起了路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花前月下，且行且停，各自懷着心事。
換回身體之前在車裡劉徹的一番告白，還有接下來唇齒糾纏間的柔情蜜意，現在想起衛青臉頰還微微發燙。
但現在回到自己的身體里，兩個人之間卻彆扭了起來，衛青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面對劉徹，在最初的慌亂平靜下來之後，果斷選擇了迴避。
不是很長的一段路走得無比漫長，終於來到了大將軍幕府，衛青個人休憩之所因為這段時間長期沒人使用，所以顯得有些冷清。
衛青將連枝燈一盞盞點亮了，從箱子里翻出一件不常穿的深衣，有些無奈地轉頭：“陛下，臣要更換衣裳了。”
“哦。”劉徹回過神來，他故意左右顧盼了一下，“外面黑燈瞎火的，我不要出去，不偷看你就是，你自己換。”
衛青只好轉到屏風後面，開始解開姐姐那身繁複的華服衣袋。
燈光下的屏風並不能全然遮蓋，反而帶上了一絲若隱若現的勾人。劉徹看着衛青將長發全部披散下來，然後脫下女人的裙裳，換上平素常穿的深衣。
浪漫的皇帝內心沒來由得有些感傷，明明衛青換到衛子夫的這些日子裡，他覺得兩個人又如年輕時那樣重新走得近了一些，甚至做了更為親密的接觸。
衛青就彷彿莊周曉夢裡的那隻蝴蝶，撲扇着輕盈的翅膀飛落在他掌間，又倏忽將要飛遠。風鼓動寬大的袍袖落在屏風上的影子，就如同飄然欲飛的仙人一般，劉徹突然有一股衝動，如果現在他不上前做點什麼，他和衛青的關係又會變得如同之前那樣。
劉徹繞過屏風，燈下衛青正在往上拉扯另外一邊的袖子，光潔的肩膀還露在外面，經過邊關長期風吹日晒，早已不復少年時的瑩白，而是帶着大漠風霜和陽光味道的健康麥色。
只有那柔順的青絲，彷彿偏要惹人遐思一般地滑落在衣領深處，撓得劉徹的心裡痒痒的，想要看看那被衣服遮蓋的背脊，甚至更往下的腰部線條。
“仲卿，我剛才真怕你就這樣飛走了。”劉徹從背後圈抱住衛青，將下巴在他裸-露的肩頭摩挲，柔聲呢喃道。
衛青嘆了一口氣：“陛下在哪裡，臣就一直跟在哪裡。”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不準離開朕。”劉徹順手扯下了衛青堪堪將要穿好的衣服，“光口頭保證可不行，你的一切都是屬於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