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會長沒坐車,雖然從西水門外到到他在平江城內的那座宅子很近,可他還是覺得坐車太慢,坐在車上他也覺得悶氣,可騎在馬上,冷風撲面,又讓他感覺到一種透骨的寒意。
從朱家手裡接下江南絲綢總行會長這個位置後,他這日子好像就再也沒順當過。
迎着寒風,陶會長再一次滿腔悔意,他當初真不該生了貪心,真不該接下這個會長!
陶會長滿腔的悔意還沒散去,前面已經到了。
陶會長踩着下馬石下來,捏着馬鞭背在身後,陰沉着臉徑直往裡,進了二門內的聚源廳。
聚源廳內撲面的暖氣讓陶會長緊繃的麵皮鬆緩了些。
等在廳內的七八個行老正圍成一大圈,沒滋沒味的喝着茶,等的心焦,見陶會長進來,急忙站起圍上來。
“騎馬回來的,容我緩一緩。”陶會長穿過眾人,在上首坐下,接過老僕遞上的熱湯,一口一口喝了大半,將湯碗遞給老僕,看着眾人道:“都坐下吧。今天一共招了五十六家,說是夠了,暫時封盤了。”
一圈兒的行老鴉雀無聲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打破靜寂,“那地塊雖然不要錢,可立時就要動工,還要照百年基業來造,這是哪家?”
“福建七八家會館手筆都大,河南河北一對一對的要,平江城的貨棧行要了不少,其他的,細布行、平江絲綢行,李家,洪家,這些都是早就想到的。”陶會長的話頓了頓,看了一圈兒眾人道:“還有陸家。”
“哪個陸家?”一個行老失聲問道。
“還能有哪個陸家?華亭陸家。”陶會長沒好氣的答了句。
“他們家不是王相的姻親?親近得很,王相那個小孫子年年都到陸家住一陣子。”挨着陶會長的行老還是有幾分不敢相信。
“我前兒就跟你們說,陸家出面擔保河工銀子,你們都不信。”離陶會長最遠的一個年青的行老忍不住道。
陶會長轉頭給自己倒茶。
“咱們現在?”離的最近的行老問陶會長。
“先前,信是大家都看過的,事兒是大家議定的,現在,大家議議吧。”陶會長倒好了茶,卻沒喝。
宗思墨那封親筆信他看過之後就給行老們一個個看過了,宗思墨的信里寫的清清楚楚:
淮南兩路災民眾多,要南下就食,正是要杜絕鋪張,節儉賑濟的時候,卻要大肆鋪張、大興土木,實在是無知無畏,王相對此很生氣,再說囑咐他囑咐江南絲綢行等處,要節儉為上,為國分憂。
這信的意思明明白白,他們商量了之後,一致覺得王相為相多年,老成持重根深蒂固,應以王相為先,這場招商會他們不能不去,但也不用都去,陶會長一個人就夠了。
這場招商會,那位何老掌柜既然出面站台,那就不會一家都沒有,至於能招多少家,他們都是算過的,滿打滿算不會超過二十家,可現在,半天,五十六家。
“先看看?”一個行老聲調游移的說了句。
“看……”
“老爺!”
行老的話被外面管事的聲音打斷。
“怎麼啦?”陶會長不耐煩的問道。
小廝掀起厚帘子,宅子管事進了門檻,垂手稟報道:“老爺,有人來收舊被褥,價錢很不錯,下人們的舊被褥今年要換掉的有不少,您看要不要現在就換?這個價錢划算得很。”
“為什麼收舊被褥?為什麼價錢划算?去問問。”陶會長想到了什麼,立刻吩咐道。
“是。”
管事出去回來的很快。
“回老爺,說是河工上要用,各個牙行都在收舊被褥,有多少收多少,說這一回,他們舊貨行要滿江南去收了,就這都不一定收得夠。”
“知道了,換就換吧,現在就讓人去買棉花、細布,多買點,免得到時候買不到。”陶會長吩咐了管事,迎着看向他的一道道目光,“這已經看到了,是不是?”
“那咱們?”緊挨着陶會長的行老一臉愁苦。
“我不知道,大家自己拿主意吧。”陶會長接話很快。
眾行老看着陶會長,陶會長這話賭氣的味兒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