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眸光冷冽,纖細白皙的指尖無意識輕撫着茶杯杯沿,她不答柳聞依拋來的試探,反問:“所以你算計謝小侯爺,找上了謝家,是為了保住柳家,重振柳家的光輝?”
“是也不是。”柳聞依輕嘆,“我不想我的姻親變成政權博弈的籌碼,但皇後娘娘總想拉我下水,我算計他,不過為了擺脫。謝家早已只剩空名,我嫁入謝家,陛下不會疑心。”
“我雖對不住謝家,卻也是身不由己。就像賜婚的聖旨送至百裡外的江南,徐姑娘還是得千里迢迢來京。”
徐清輕笑,“柳姑娘不妨開門見山,究竟想與我說什麼?”
“萬壽宴那日,御花園,浮碧亭,我也在。”
柳聞依凝目瞧着徐清,語調平靜,卻自帶一股力量,“徐姑娘有破局的勇氣,我亦有。”
徐清無言片刻,食指輕叩了叩桌面,而後粲然一笑,“不一樣的,葉劉兩家殘害無辜,證據確鑿,林溫兩家戰死沙場,僅憑几頁紙,不該急切定罪。”
柳聞依也笑,“瑜表兄坐不了那個位置。”
二人最後一來一回,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
徐清雖對柳聞依的話仍有疑惑,卻也不再追問。試探博弈的氛圍散去,二人都放鬆下來,徐清看着端起茶杯淺抿的柳聞依,揚了揚眉梢。
“柳姑娘在這與我談這種事,不怕被有心之人聽去?”
“習武之人五感靈敏,若有人,徐姑娘應當比我更警覺。”
徐清垂了眼捷,笑着點了點頭。下一刻,剛收回袖中不久的匕首直直飛出,隨後一聲悶響傳來。
柳聞依一驚,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灑出,落濕了袖口。
她驚恐未定地循聲看過去。不遠處,一個叫不上名字的宮人瞪着眼睛倒在地上,而徐清那柄匕首正插着他的脖頸處。
歌槿不知道從哪躥出來,默不作聲地扛起那宮人尚有餘溫的身體走進林間處理。
柳聞依見狀回首問徐清:“秋獵隨行的宮人皆有登記在冊,殺了他,該如何交代?”
徐清把玩着刀鞘,“不必擔心,這宮人沒在登記冊上,是丁皇後自己私養替她做事的。”
“你……”柳聞依有些難以置信,她知曉徐清有些本事,卻不知她竟連這都知曉。
徐清看出了她的疑惑,淡聲解釋:“先前這人被派來跟着五殿下,恰巧見過他的臉。”
這說的便是去鳳鸞殿那日。只能道丁棗兒養的人實在無用,輕而易舉便叫她透過窗縫瞥見了丁棗兒派來的人的臉,正也是今日這人。
“徐姑娘果然是極好的盟友。”柳聞依感嘆道。
正說著,忽聞一陣馬蹄聲漸近。
二人一同側首,便見沈祁和謝晟鳴幾乎同時
的翻身下馬。
更巧的是,二人身上都顯而易見地掛了彩。
遠處的宮人聽見動靜,小跑着迎過來,見到二人身上的傷,又去了幾人去喚隨行太醫。
徐柳二人對視一眼,先後起身走過去。
謝晟鳴一見柳聞依,眸色微頓,隨後面不改色地移開視線,將手上的弓交給身旁的宮人,抬步率先往謝家帳子的方向走。
柳聞依淺笑着向沈祁福了一禮,給徐清遞了個眼色,便轉身從容地跟上謝晟鳴。
人走後,徐清輕呼一口氣,微微歪首,眼睫上揚看着沈祁,後者若無其事般錯開了目光。
徐清見他這副模樣不由覺得好笑,她故意動了動身子,硬湊到沈祁眼前,“殿下如今幾歲了?”
沈祁抿唇不言,繞過徐清想走,徐清卻偏不讓,擋在他跟前。
“謝家左右是個大世家,未必不能拉攏,殿下為出一口惡氣與之交惡,可值當?”
“徐清。”沈祁語氣暗含警告。
徐清不怵,微揚眉梢,一臉‘你看你也受不了’的表情,“殿下可明白我的感受了?”
“我發現你這人,”沈祁氣急,向徐清逼近了一步,“真是呲牙必報,小心眼。”
“是,殿下不小心眼,非追了人家打一架。”徐清回諷了一句,瞧見沈祁黑了的臉,不太走心地安撫,“殿下受傷了,先處理傷口吧?”
沈祁揚了揚下巴,眼角一挑,“你給我包紮。”
徐清坐會小几後面,手上緩慢纏着細布,嘴上還是忍不住多念了兩句,“想必殿下也能看出到底誰算計了誰,別自己窩氣找他人撒火了。”
說到底,是她方才與柳聞依那番交談,讓她多少與之共情,如今便擔憂沈祁這番行徑會讓謝家更不喜柳聞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