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柳府待了許久,最後柳聞依也沒想好要說什麼,便道明日回一趟侯府,問問謝侯有無話想帶給兒子,到時一併寫好成信,她再託人送來靜王府。
徐清應了後,二人又靜坐了許久,天色漸晚,她準備回靜王府時,柳聞依忽的問她,是不是忘了何事。
她以為柳聞依是在追問那夜在京郊時她答應柳聞依的事,便回道:“未到時機。”
柳聞依失笑,搖了搖頭表示她說的不是這個,“鍾珣奕死在宮變,鍾府上下如今同鐘相一併收押在大牢,但也難逃一死,王妃可是忘了還有個鐘家人?”
還有個鐘家人,那隻能是尚在盛王府養身子的鐘芸熙了。
徐清蹙起眉心,近日事多,她隨着沈祁整日忙,倒是忘了還有個鐘芸熙。
柳聞依點到即止,也不關心徐清和沈祁打算如何處置鍾芸熙,將人送出了府,看着馬車駛遠,才轉身回去。
對於鍾芸熙的去處,徐清有些想法。
雖她身後有鍾家,又有盛王,看起來是不能用外嫁之女不連罪那套律法,但徐清此前與她相交過幾回,心覺此人心地不壞,對丁氏和盛王府也多有厭煩,想來留其一命也無傷大局。
除此之外,她還想起了萬壽宴那夜,前來勸她不應與齊家交惡,反被她諷刺家族賣女求榮的少年。
徐清回宮時,並未見到鍾珣奕,是在被方公公引着入殿,踏上石階時才看見了他已然沒了脈搏的屍體。
鍾珣奕對妹妹的愛不假,死前若有所求,定然是求妹妹平安。
徐清自認沒有菩薩心腸,但想起他當初聽到那句“賣女求榮”後因着對妹妹是不是受委屈了而有的追問,和他渾身是血的仰躺在石階之下,還是忍不住晃神。
她想放鍾芸熙一命,但這個決定還得同沈祁一道商議。
天色已暗,府內處處燃起了燈,廊廡下徐清小步快走着。
她先去了書房,想着沈祁大抵還在翻看卷宗,只是她到時,書房內卻一片漆黑。
裡頭沒有點燈,說明沒人在裡頭。
這處也沒個小廝在,徐清想問都沒得問。
她站在書房門外,思忖了片刻,憶起白日里沈祁說在世家子擇取入朝的事要交由宋太傅,便猜他可能去了宋府。
又想鍾芸熙如今在盛王府,也算是半被軟禁的狀態,左右出不了亂子,也不急於一時。
想罷,她轉身往寢屋走。
這回她步子倒是慢了下來,一路晃回寢屋,行至門前才發覺裡頭點着燈,閉闔的窗上映出窗檯邊軟榻上坐着的人影。
徐清瞧着,腳步一頓,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第78章
徐清凝着那道剪影,靜默了片刻,才上前推門。
她動作放得慢,門被緩慢推開,發出一聲輕微又長的‘吱呀——’聲,聲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明顯。
屋內昏暗,不似她方才在門外時看到的那般明亮。往裡走了兩步,徐清才發覺,除了門邊這盞燈,沈祁只點了兩盞在窗邊,正好將他的身影映在了窗欞上。
她站在門邊,看着那道背對的門的身影好一會兒,才將放置在門邊檯子上的燈盞舉起,抬步上前。
“怎的就點兩盞燈?不暗嗎?”
徐清將燈放在了沈祁手邊的小桌上,隨即伸手抽走了他手中卷宗。
沈祁眼睫一顫,保持着拿書的姿勢沒動。
“這樣看太傷眼了。”徐清將他看到的那頁折了個角,闔上放在了他的手邊,“叫人來將燈都點起來再看。”
沈祁默默放下手,沒應聲,也不喊人來點燈。好半晌,他突然喚了聲:“徐清。”
“嗯?”
“卷宗里記載了多起在各地因科考不公而起的騷亂,皆被當地的太守或縣令武力鎮壓了。上報上來的每一起都見了血。”
徐清不明所以,坐在了他的另一側,等着他的後文。
“其中,江南治區內,此類案子記錄在冊的有十七起。”
面色一凝,徐清好像知道他想說什麼了,她微蹙起眉,目光凝在沈祁身上,後者卻望着一處虛空,沒有看她。
“我知道徐大人將江南一帶治理得不錯,昔日我去江南時也看得見。”
但徐家終究也是世家,世代偏居江南,卻仍能一直掌握江南一帶的大權,也是插手了科考升遷。
徐清明白他的未出口之言,眸光微黯,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情緒。
三盞燭燈放在二人之間,燭火在燈罩中搖曳,映着二人的面容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