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知曉她提起這事不是要說教她怎可砸東西,卻又不想順她的意接下她的話頭,便故意裝傻似地補充:“還有支紫玉狼毫。”
“動那麼大的氣啊。”徐妗撫了撫肚子,“清清要做姨母了,不開心嗎?”
徐清聞言,猛地扭頭看向她,唇張了又闔,一口氣要上不上,正卡在胸口。
要說不開心,那倒不完全是這般負面的情緒。但要說開心,那也是沒幾分的,不然她也不會衝著沈瑜砸硯台了。
“我真是不懂你了。”徐清擰起眉,“你同他才成親多久?你難道不知曉淑妃是溫家人嗎?意圖謀反和通敵叛國你可知是多大的罪名?倘若林溫案重審的結果是他們真有罪,加之淑妃替那溫家子謀逆,那他便是罪臣之後,你如今還懷上了他的孩子,徐錦煦,我看你真是瘋了。”
徐妗聽着她這一大段話,靜默了片刻。
長這麼大,徐清向來是阿姐阿姐地喚她,從未直呼過她的名和字,如今連姓帶字喚她,可見是真的氣得不輕。
俄而,她挑唇,目光移向亭外潺潺的溪渠,面上的笑意淡下許多,“清清向來想的周全些,只是我也沒說要與他相伴終身。你也說了,我同他才成親多久,能有多深的感情,況且幼時相遇本就起於一場算計,我心中也膈應得很。我知曉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但是我也只要這個孩子。”
說著,她側首凝向徐清,又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徐家還養不起一個我和孩子了?”
聽明白她的意思,徐清面色漸漸緩和下來,最後只硬聲硬氣道了句:“你自己心中有數就成。”
徐妗失笑,緩緩起身,“那現在清清消氣了,想吃阿姐做的荷花酥了嗎?”
徐清掃了眼她的小腹,那裡尚且平坦,還看不出什麼來。
她也起身,率先往亭外走去,“你歇着吧,我好久沒弄過了,想看看手生沒。”
徐妗看着她越發快的腳步,笑着搖了搖頭,“你走那麼快,也不扶下阿姐。”
徐清聞聲回身,邊嘟囔邊挽上姐姐的胳膊:“你自己慢慢走不就好了。”
荷花酥裝進食盒時方過隅中,外頭的天色卻越發暗沉,重雲宛若浸墨。
徐妗將幾個食盒遞給小滿和徐清,柔聲道:“天色昏暝,恐有雨至,我就不多留你們了,早些回去罷。”
“知曉了。”徐清應聲,又掃了眼她的肚子,猶有憂心地叮囑:“你顧好自個兒,萬事多思量思量。”
“我知曉。”徐妗無奈,“你莫憂心我了,得了空多歇歇,這小臉憔悴的,叫人瞧得可憐得緊。”
徐清聞言,立刻抬手狐疑地摸了摸臉,身邊的林溪吟也側首過來端詳,被徐清沒好氣地用手拂開。
“阿妗,我回來了!”
屋外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沈瑜雀躍的嗓音一同傳進屋內幾人的耳朵里。
徐清的面色頃刻間又冷了下來,她抓起幾個食盒,塞了兩個進林溪吟懷中,對着徐妗留下句“走了,改日再來陪你”便拉着人往外走。
在門邊正好與闊步進來的沈瑜擦肩,她目不斜視,連聲招呼都沒打,徐妗輕揚了下下巴,沖椿歡道:“去送送。”
椿歡應聲,匆忙向剛走進來的沈瑜屈膝行禮,便急忙去追徐清二人。
沈瑜神色莫名地看着遠去的三道身影,湊到徐妗身邊,語調壓低,面上是刻意擠出的委屈,“你瞧瞧,她不叫皇兄就算了,連姐夫也不喚聲。”
徐妗側眸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管不了她,不如你去信一封給靜王,讓他說道說道?”
沈瑜一頓,頃刻噤聲。
讓沈祁說道,那更沒用。
他腹誹了幾句,想起方才和徐清擦肩而過時聞到的那陣熟悉的食香,又扯唇,轉了話頭問道:“今兒是不是又做荷花酥了?快讓我嘗嘗。”
徐妗忍笑努了努唇,“清清都帶走了。”
“都帶走了?”沈瑜面色一變,“一個都沒留?”
“你近日吃的不少,當心陽勝則熱。況且那些是她自個兒做的,她帶走又如何?”
徐妗說這話時臉色沉了些,看得沈瑜不敢再多言,只嘟嘟囔囔地低聲:“不如何……”
懷王府門外,椿歡目送二人上了馬車,才轉身進府。
馬車動了起來,林溪吟放下一堆食盒,撩簾瞧了眼天色,又問是不是要回府。
徐清凝着那幾個食盒,揉了揉額角,看起來疲倦得很,該是要回府歇息的樣子,可嘴上卻是道:“再去趟京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