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聞依和葉然有自己的野心,宋太傅亦是,世家與布衣的矛盾雖在這段時日略有緩和,但仍有一條巨大的裂縫,這道裂隙非一日可補。徐清憂心的便是她走後,這些各有心思的人各自出手,會將京城攪得一團亂。
如今柳聞依作為柳家獨女,藉著她爹這左相的名頭插手政事,葉然也從徐清手中分走了些差事,也大多都與布衣小官打交道。雖這二人都與宋太傅一般要的是世家長青,但因宋太傅仍不贊同女子入仕,到底有不少摩擦,徐清正好利用這一點叫他們亦敵亦友,互相制衡。
再說雲思起和江郢如今都多了些實權,至少牽制世家不成問題。京中亦有蘭家幫襯着,這般局面算是落地了。
也就是在徐清打點好一切事情後,邊境開戰的消息傳了回來。
戰報是齊予安寫回來的,徐清這段時間在忙朝中空職調任的事,提拔那些長年被打壓的小官遭到了世家的反對,其間陳家聲音尤其大。徐清壓下這些聲音花了不少功夫,許多先前要過一遍她的手的事她都直接丟給了沈瑜,是而戰報回來時第一時間是到了沈瑜的手上。
暮色降臨時,沈瑜帶着這封戰報親自來了趟靜王府。
書房中,二人相對而坐,那封戰報就放在二人中間的桌案上。
沈瑜視線落在那攤開的戰報上,眉眼間有一絲
憂慮,“看來是二皇兄有動作了。”
徐清聞聲,撩起眼皮細細打量了下他的神情。
那抹擔憂不似作假。
她指尖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
齊予安寄回的信中只道西陵來犯,謝晟鳴帶兵駐紮前線第一時間便將消息傳了回來,此時兩方已再次交戰,其餘不再多說,字跡略顯潦草,看出來是匆忙之中寫下的。
這封信從邊境到京城快馬加鞭也需月余,說明戰事開始已久。大梁兵力本就不夠強,如今又有個沈桉不知與西陵達成了什麼,屆時若沈桉與西陵裡應外合,沈祁和齊予安怕是會成為第二個林青且和溫策行。
她心中權衡一番,收回手,沉聲道:“沈桉沒安好心,我憂心他想借西陵之手除了殿下,我明日便啟程前去邊境,京中就交給你了。”
沈瑜早知曉沈桉先前傳信回來道要與西陵議和就是故意要引沈祁前去邊境,其間目的定然有要在邊境除去沈祁之心。彼時他們都以為虎符在沈桉手中,沈祁這一趟就是為了取虎符,並徹底擊退西陵。只是如今虎符徐清已找到,亦告知了沈祁,邊境之事沈祁不必考慮虎符在誰之手而行事受限。
是而此刻聽到徐清說明日要啟程去邊境,他難免驚訝。
在他看來,邊境之事全由沈祁自個兒做主解決,他是相信他這個弟弟能夠解決得漂亮,他和徐清還有宋太傅一干人只要守好京城,不讓布衣也好世家也好做起亂來就好,徐清沒必要在這時去一趟邊境。
只是這事徐清也有自己的考量。
如今邊境兵將雖知曉梁文帝駕崩時的傳位於沈祁,但不知虎符在京中。對於西陵,沈祁定然是主戰的,不僅是為了徹底杜絕邊境百姓日日提心弔膽、不得安穩的處境,還為了帶回那位為邊境和平奉獻一聲的皇姑母的屍身,縱使她的獻身只帶來了短時間的和平,但也就是這段時間的和平為一戰之間痛失三位大將的大梁爭取了喘氣的時間。
而那些國家兵力微弱被強行徵兵而來、駐紮在邊境多年的兵將卻不一定想戰。沈桉與西陵結了盟,要主和,是正中這些兵將所想,一個有虎符又願意主和的皇子,和一個即將登基要主戰的皇子,兩方不同的想法定然會讓軍中起動亂,更是給西陵可趁之機。
虎符讓誰去送徐清都不放心,是而她決定要親自走這一趟。只是除了這點,徐清還有些別的思量。
在知曉當年真相後,她總在思考,當年那場三將同時隕落的戰事,要如何做才能破局。
一個通敵的叛徒,一個不知情的將軍,和一個知情但甘願赴死的將軍。這番情景與今時今日相似又不盡相像。當年的林青且縱使知曉溫策延通敵,西陵來犯他也定然是會迎敵追擊的,只是所有的作戰路線都被溫策延告知於西陵,戰死是必然的結局。
她想親自去看看,這局能怎麼破。
“你要去邊境?”沈瑜驟然發問,拉回了徐清飄出去的思緒。
徐清頷首,頓了頓,隨即認真地看向沈瑜,眸色嚴肅,語氣中卻是帶着幾分玩笑的感覺,“四皇兄是可以信任的吧?”
沈瑜一愣,腦中憶起這段時日徐清的動作,後知後覺原來她早就在為離京作準備了。
反應過來後,他像是被這話氣笑了般,半晌沒說出話來,憋了半天,最後卻是道了句仿若說教的話來:“你這人忒無禮,徐家教你這般同姐夫說話?”
說罷,沈瑜起身,揮袖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