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詩會(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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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詩會(下)

“報君黃金台上意, 提攜玉龍為君死”,宋聽筠低低吟誦一遍一遍,宋家三代, 從祖父到母親, 從母親到兄長,哪一個不是因為君恩二字奔赴沙場,戎馬邊疆, 只是有多少人理解, 又遭到多少小人猜忌。

台下有人見宋聽筠站住不動, 以為女紈絝是面子過不去不想認輸了,揚言一句:“宋小姐, 你可認輸啊?”

宋聽筠回神, 看何必一眼,目中帶幾分讚許, 但很快又被藏了起來。她朝着台下起鬨的學子揮半圈甘蔗,好似不屑般道:“本小姐又不是輸不起。”說完轉身看向何必道:“恭喜你啊”。

醉鄉居負責主持詩會的人見此, 上台先問台下一句“可還有人想要打擂台,若是沒有,今日這魁首就歸這位何姑娘了。”她說完靜候幾數,見台下沒有人想要上來,轉身對何必道一聲喜, 又問:“不知何姑娘如何稱呼?”

何必習慣回一句“何必”。

台下有和何必住一家客棧的學子,聽到正疑惑怎麼不是“何必瑤”時, 人群中有人大聲一句:“何姑娘可是連 自己的名字, 都不敢承認嗎?”眾人向聲音來源看去。一個身着白裳的學子見大家都看向自己,錯愕驚訝,回過神忙讓到一邊。眾人這才看到他身後的一個藍衣女子。

女子走出人群, 身上披着的也是一件藍色斗篷,似乎才來不久。

還沒離開的宋聽筠見到女子時皺了皺眉,見藍衣女子目光直視着何必時,她轉身看何必一眼,欲言又止,心裡奇怪怎麼回事。

台下也有人想問怎麼回事。藍衣女子視線在何必臉上掃了掃,冷笑一聲道:“何必瑤,何姑娘,‘瑤’字不要了嗎?”

何必目光微沉,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了認識的幾個人,沒有人知道她家狀上何必瑤的名字。

“你……”

何必話還沒說出口,對面藍衣女子斜勾嘴角道:“你名字都不要,可是嫌棄家鄉景雲城啊?”

“景雲城?!”藍衣女子才說完,台下有人驚嘆一句,“是景雲城人?”

何必掃四周一眼,不知為何,台下那些人看她的視線忽然變了。先前還是欽佩的目光,現在卻凝重了起來。

景雲城怎麼了?景雲城裡的人都憑着自己努力吃飯,路上連個乞丐都不曾有,這幾十年裡,也就出了沈如林一個犯事落獄的,沈如林犯的事現在官府都還沒有查明發布告。

台下有人小聲對同伴說一句:“我聽說景雲城的人都是異性戀,朝廷為何要讓景雲城的人也參加科舉”。四下里突然多了很多竊竊私語聲。

四下那種略帶鄙夷的目光投來的時候,何必感覺身子像被重重擊打了一下,一些埋藏在心底的記憶浮出水面。何必瑤的心裡。

景雲城其實並不似別人說的那般,是人間天上。景雲城百年前是重犯發配地,那些人是城外鐵礦的第一批工匠,到了後來,有很多不被世人認可的異性戀開始前往景雲城定居,景雲城有人間天上的稱呼,全因之後這些來定居的異性戀們,是他們形成了景雲城的包容,景雲城的博愛。雖如此,異性戀者畢竟是少數,不為正統認可,就是在景雲城,異性戀者也會受到一些歧視。

何必卿與何必瑤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們的父母是私奔來景雲城的異性戀,二人從小在學堂里受了不少欺負。

來到這個世界,初次見到何必卿時,腦海里那段不屬於何必的記憶又冒了出來。學堂里一群同窗的學生將她與小何必卿圍起來,指着兩人大聲說著什麼話,耳朵里忽然一陣耳鳴,那些學生講的話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怪胎!……”震耳欲聾。

何必擡頭看四下一眼,那些盯着她看的人,眼睛里要說的,好像也是這句話。

上一次出現這種幻覺的時候,還聽不到這些聲音,這次是已經嚴重到幻聽了嗎。

心臟忽然加速跳動。這不是她的記憶,不是她何必的記憶,這是何必瑤的記憶,是何必瑤埋藏起來的記憶。悲傷的感覺籠罩全身,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一樣。

藍衣女子得意一笑,看着何必的視線里如有報仇般的快感。

宋聽筠看不下去,出聲責問藍衣女子一句:“何琳,你在胡說些什麼!”

藍衣女子聽了回:“你且問她,我究竟有沒胡說。”

宋聽筠看何必一眼,見何必低着頭不說話,又看向何琳道:“何必難道不可能是她的字嗎,別人用字代替名有何不可”

這話說的也在理,常有讀書人覺得被人直呼大名不便,故用表字代替名,讓別人以姓加表字稱呼自己。宋聽筠話說完,台下一些明事理的人出聲應了兩句是。

杜知微與如鶴松看着何琳找茬,心裡也是來氣。如鶴松來京城不久,還不認識何琳,凝眉問杜知微:“那藍衣女子是誰?”

杜知微不屑一句:“戶部侍郎的女兒,小人一個,平日里沒少欺負家裡不如她的學生。官生還好,對我們民生最壞。”

如鶴松的眉幾乎要擰起來,他最不喜這種仗勢欺人的官家子女。

台上何琳又道:“何姑娘,令尊令堂,可是二十多年前私奔去的景雲城?”

既然說“令尊令堂”,那必定是異性戀了。宋聽筠不知該怎麼給解釋了,心裡又希望何琳說的不是真的,畢竟異性戀在風朝還沒有被完全認可,她看何必一眼。眾人也看向何必,等着何必解釋。

過了有一會,何必才擡起頭,她擡頭說的第一句是:“我爹娘是異性戀,那又如何?”字字清晰落入在場人的耳朵里。

眾人驚訝聲一片。接着何必又說:“我也是異性戀,那又如何?”不給台下眾人時間驚訝,她又道:“夫子有教無類,他都沒嫌學生愚鈍貧賤,你們這樣,將來如何做父母官?”

為什麼異性戀就不受正統認可,為什麼異性戀者就要像過街老鼠一樣被看不起了。何必所思所想是另一個世界的觀念,全然不曾想想自己說出這番話如何大逆不道。她嘴炮一時爽了。眾人嘩然一片,感覺什麼四分五裂般崩塌,想反駁,又不知如何反駁。

何琳也被氣到,眯了眯眼,眼神帶了幾分危險,如獸類追捕獵物,她道:“你既然不在意,那為何不敢說自己真名,反用假名?”

何必睨她一眼,“今日詩會,你若不服,就與我斗詩,你若不敢,就下台去。”對方找茬,何必也不打算客氣。她說完又掃台下那些鄙視景雲城的人一眼,說一句:“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這是在罵人了,在說,她的文章才氣能傳千古如江河般奔流不息,就算你們化成灰了,也阻止不了江河萬古奔流。這句原是杜甫作的。罵人的話也有學問在,你罵的話得對方聽懂那才算起到作用,對台下這些文人,你若用粗鄙之言,只會讓對方瞧不起你,對文人就是要用文人的話來罵,不僅要罵到他們口服,還要罵到他們心服。

台下先前蔑視她是景雲城來的學子,聽懂之後頗有些火氣上來,但又懼於她的才氣,一時怒而不言。

宋聽筠聽懂了,心裡對何必是越發喜歡了。只是何必這話惹了不少人,她看台下那些直要怒髮衝冠的學子,又怕這麼下去出什麼事。宋聽筠有些急,在人群中尋了一圈,找到了角落裡看戲的那個人,一抹紅衣顯眼的很。宋聽筠眼神示意對方快出面解決。

那人看到宋聽筠,擡手掩着嘴角輕輕一笑,只是她矇著面紗,瞧不見面容,只看眉眼,知道是個絕色麗人。那人對台上無措的夥計擡一下下巴。夥計好像得到救心丸一般舒一口氣,出身道:“各位舉子,有請我們醉鄉居的老闆娘出場。”

眾人回神,四周看一眼尋找老闆娘倩影。醉鄉居開業有些時日,還沒多少人見過老闆娘,只聽說是個傳說中的人物。

宋聽筠見角落裡那抹紅色消失時愣一下,再看時見她已經繞出抄手游廊,向這邊走來。沿路的學子自覺讓出一條路。紅衣麗人翩躚而至,一路叮鈴脆響,敲擊在四周書生心上,令人心神蕩漾。美人所過之處留下一縷芳香,更惹得那些舉子好似蝴蝶般追逐。

她已上了台。何必已認出來人是誰。

女子道:“何小姐,景雲城到京城,你我真是有緣。”

景雲城裡,愛穿紅衣的只有那一個姑娘,她叫千金,一笑千金。

千金現在就在笑,眉眼彎彎魅人,飄飄轉身,對台下那些舉子道:“何姑娘方才話不真的。我也來自景雲城,認識何姑娘和她夫人。”這是在解圍了。既然有夫人,已婚娶,那何必方才說的一些話就不作真了。

有聽懂的學子接過話道一聲:“那何姑娘說的是氣話了。夫子尚雲禍不及妻兒,即便何姑娘爹娘是異性戀,那也是上一輩的事,與她不相干的。”他說完,有幾人出聲迎合。

這話聽得何必氣又上來,她爹娘不過是異性戀而已,如何算得上是“禍”。何必一閃身準備上前嘴炮,剛起步手腕卻被人拉住。

千金瞥見,手疾眼快拉住何必,身旁小聲勸一句:“我這酒樓是為了迎客,不是演武場。”

何必一口氣忍下,她不想給千金找麻煩。

千金鬆一口氣,一擡手,夥計眼疾手快呈了錦盒到手邊。千金打開錦盒,取出銅鴨手爐給何必道:“恭喜何姑娘榮獲魁首”。

一個紅銅手爐呈到何必眼前。何必看一眼,那手爐做的精緻,鴨子的樣子很是靈動俏皮。何必回神接過手,道一聲“謝謝”。

千金轉身招呼眾人,說,今日酒樓免費供橘子,橘子是南商當季運來的。討巧取橘子的美意。眾人聽了道一聲謝謝老闆娘。千金眼神示意夥計,接着幾個人端着托盤穿梭在席位間。客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千金拉何必離開擂台,免得再生什麼事,兩人避到人少的地方。千金看何必一眼道:“原來初見時何小姐之所以要跑,是因為我是女子啊?”

何必看千金一眼,見對方眼神中似乎帶笑,她面頰一時飛了幾分紅,倒不知為何。

千金撲哧一笑,掩一下嘴角。何必看她一眼,心說戴着面紗別人又看不到,掩什麼嘴角。她雖然這麼想,但也覺得千金這副模樣好看,平添幾分欲說還休的風情,讓看到的人不免遐想飛飛。初次見到千金的杜知微便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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