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應律笑着自嘲:“誠如父親所言,我是戚家唯一的孬種,比兄弟姐妹們差得多。您說,我何必要來軍營任職,討您的嫌?我躲得遠點兒,您眼不見為凈。”
鎮國將軍怒聲道:“你懶散在家,賦閑多年,正事沒做過一樁,狐朋狗友倒是交了?一群!我諒解你年少貪玩,還不曾嚴厲管束你。上月中旬,你竟然敢去花街狎妓,遠低過我的期望!!”
他把長戟狠狠地摔在桌上:“堂堂將軍府公子!一事無成,一竅不通!只會吃喝嫖賭!”
戚應律立刻跪下:“父親息怒。”
父親袖擺一揚,豎立長戟,痛罵道:“我息你個鬼!高祖皇帝親設的規矩,大梁兵將嚴禁嫖賭!你倒好,呼朋引伴去花街作?孽!我戚家祖上幾?代忠烈,出?了?你這等紈絝!羯人羌人六十萬兵馬蓄勢待發,你哪來的心思吃喝嫖賭!馬上給老子滾去祠堂,跪滿七天,對着列祖列宗叩拜請罪!若有下次,我親手宰了?你這混小子!!”
戚應律垂着頭,難以啟齒,又不得不坦白:“父親,兒子真沒亂來,只在花街瞧了?一場歌舞。您若不信,傳大夫來給兒子驗驗,仍是個雛兒。”
父親卻?道:“還有臉說!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我有此逆子,不如無子!!”
食盒被打?翻了?,湯水灑在地上,沾濕了?戚應律的衣袖。
戚應律從小被父親訓斥,本該習以為常,但今天,他告密道:“我在農莊住了?四?天,公主也在謝雲瀟的房裡?睡了?四?夜,您怎麼?不罵謝雲瀟沉迷美色?!”
父親皺起?眉頭。
戚歸禾連忙為謝雲瀟求情:“父親,雲瀟向來遵守禮法,這裡?頭可能有什麼?誤會,咱們都不曉得。或許公主與雲瀟情投意合、難分難捨……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們二人的年紀一般大,公主的性?情活潑可愛,雲瀟……”
他儘力讚賞弟弟的脾氣:“雲瀟沉穩冷靜,斷不會貿然行事。”
戚應律插了?一嘴:“謝雲瀟獨來獨往,清高孤僻,遇到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不肯告訴兄長和父親。”
戚歸禾笑了?笑,繼續圓場道:“二弟此言差矣,雲瀟孝順雙親,敬愛兄長,從小就是自立自強的好孩子,他從來沒給我們添過麻煩。”
戚應律唯恐天下不亂:“萬一公主強迫他呢?”
戚歸禾皺起?眉頭,斥責道:“雲瀟武功之高,遠勝公主所有侍衛。我雖與公主交情尚淺,但看她直爽大方,豁達大度,我便知道,公主是一位心懷坦蕩的豪傑,斷不屑於強迫別人。”
父親終於發話:“你們二人必須守口如瓶,別把這件事往外傳。”話中一頓,又說:“歸禾,你今年二十四?歲,早該議親了。你忙於公務,耽擱了?不少事,爹也沒替你相看合適的姑娘……”
“爹!”戚歸禾站起身來,直言不諱,“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父親問道:“你的心上人是哪家姑娘?”
戚歸禾一聲不吭。他不曉得那姑娘對他是否有情。
旁人尊稱戚歸禾為鎮國將軍府的長公子,但他認為自己只是一介武夫,學不會花前月下的風情,解不通琴瑟和鳴的樂趣。他嘴笨舌拙,講不出?甜言蜜語,如何討她的歡心?他經常惹她生氣。
知子莫若父。父親見他欲言又止,也沒追問,只道:“你既有此意,何不與她挑明??我戚家兒郎,行事光明?磊落,斷不可畏畏縮縮。”
戚歸禾點頭稱是。
*
入冬以來,涼州下了?幾?場大雪,將軍府內的梅樹次第綻放,紅梅白梅交相輝映,滿院梅香,沁人心脾。
華瑤無暇欣賞雪景。她忙着接見涼州的勛貴,又要抽空與州府一同議事。每當她提起?“剿滅三?虎寨”一事,州府的官員都是喜憂參半,既有人支持她,也有人婉言相勸。
願意為涼州做實?事的官員不在少數,然而眾人各有顧慮。值此內憂外患之際,牽一髮而動全身,大事必須上報朝廷,小事也得從長計議。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這一年的年底。
《大梁律》規定,上元節是官員的休沐日,文武百官皆可告假七天。涼州的州府少了?大半的人,官差們全都回鄉祭祖了?。
鎮國將軍比平日更?忙。他派出?了?幾?十支隊伍,不分晝夜,四?處巡邏,以防盜匪趁機燒殺搶掠。
謝雲瀟和戚歸禾各自率領一批人馬,連日值守,到了?上元節次日,方才輪到他們兩?人休假。
當夜,謝雲瀟洗完澡,披衣走進卧房,華瑤已經躺到了?他的床上。
他不緊不慢地走向她,她雙手拍床:“快點快點!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