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皇子道:“師傅,請起吧,我渾身無礙的。”
何近朱道:“您是宮裡最仁慈的主子。”
白紗宮燈籠罩着他們的頭?頂,照得二人身影落在?地板上,一個青年一個少年,依稀有兩三分?相似。
*
京城的瘟疫發作了許多天,每日皆有死傷。焚燒屍體的濃煙飄散不盡,葯堂醫館的大門快被平民百姓拍爛了。
此次疫病的勢頭?十?分?兇猛,迅速蔓延京城的南北街衢,華瑤和方謹的公主府先後受災。
打從華瑤記事?以來,她從沒發過?這麼高的燒。接連幾日,她燒得昏昏沉沉,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
湯沃雪衣不解帶地照顧她,而她滿心牽挂着杜蘭澤:“最近這幾天,你見過?蘭澤了嗎?”
湯沃雪竟然說:“她沒事?。”
“真?的嗎?”華瑤疑惑道,“我都生病了,蘭澤比我要柔弱許多。”
湯沃雪一邊給華瑤施針,一邊說:“十?多年前,秦州大旱,也曾發過?一場瘟疫。死者高燒脫水,四肢青紫,癥狀和京城瘟疫相似。彼時杜蘭澤就大病了一場,落下了病根……”
華瑤恍然大悟:“這個病,只要得過?一次,以後就不會再犯了嗎?”
湯沃雪柳眉微蹙:“我尚不能確定。”她為華瑤端來一碗清熱涼血的葯膳。
華瑤低頭?吃了兩口,滿嘴一股清淡的葯香,直到此時,她才想起謝雲瀟:“對了,我的駙馬怎麼樣了?”
湯沃雪不甚在?意道:“他底子太好,才燒了兩天吧,就痊癒了。”
華瑤隨口一問:“那他為什?么不來見我?”
湯沃雪放下華瑤的床帳:“他住在?你隔壁。前幾天你下過?令,任何人未經傳召不得打擾你養病。”
華瑤雙手捧着葯碗,不免有些勞累。念及謝雲瀟已經痊癒,而且他也不會再發病了,華瑤就想讓謝雲瀟過?來伺候她吃藥。
華瑤立刻派人傳了口諭。
少頃,湯沃雪離開寢殿,謝雲瀟走到了華瑤的床邊。他方才去沐浴更衣了,飄逸的衣帶沾着一點?朦朧水霧。隔着一道縹緲垂紗,他問:“現在?還?難受嗎?”
“還?好,只有一點?難受,”華瑤拍了拍自?己的床鋪,“你坐過?來。”
她直接把葯碗遞給他:“喂我。”
謝雲瀟從善如流。他坐到華瑤的床上,右手穩穩噹噹地端着碗,左手把她的腰肢輕輕勾住,使她順勢倒進他的懷裡,背靠着他結實有力的胸膛。
她的鼻息也通暢了一點?,深覺自?己被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環繞。她不由自?主地伸直雙腿,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謝雲瀟只見她淚珠盈睫,眼波流蕩。他不露痕迹地錯開目光,執起勺柄,舀了一勺藥膳,送到她的唇邊。
葯膳內含銀杏、黃芩、蓮芯、連翹等等草藥,能通經絡、解熱毒,其?味偏苦。不過?華瑤最討厭苦味。她慢吞吞地細品了一會兒,就從謝雲瀟的手裡奪過?葯碗,當下一鼓作氣,仰頭?把葯膳一口吃光了。
謝雲瀟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塊乾淨潔白的手帕,幫她擦了擦嘴:“何必心急,我可以慢慢喂你。”
華瑤見他如此端方自?持,心裡忽然萌生一點?惡意,她悄聲道:“洞房花燭夜,你也對我講過?這句話……”
謝雲瀟一雙耳尖都浮現薄紅。他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殿下,請您靜心養神。”
華瑤一下子撲進床榻的里側:“我靜不下心,我想用紅繩綁住你的雙手雙腳……”
謝雲瀟知道她並不清醒。
華瑤燒熱未退,舉止也愈發肆無忌憚。她緊緊拽住謝雲瀟的衣袖。他雖然有所察覺,卻還?是低頭?靠近她,放任她伸臂環繞他的脖頸。他本已做好準備,正要細聽?她如何捆綁他,她卻僅僅念了一聲他的名字:“謝雲瀟。”
謝雲瀟低頭?一笑:“這幾天想過?我么?”
華瑤張口就來:“當然,好幾天沒見到你,我思念你的這顆心,跳得比從前更快了,你要不要聽?聽?我的心跳?”
謝雲瀟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