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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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南海軍方總醫院。

司南睫毛顫動, 繼而迷迷糊糊睜開眼皮,首先躍入視線的就是周戎。

周戎用手臂枕着臉, 俯在病床邊睡得正香, 烏黑筆直的眉毛微微鎖起, 剛毅的嘴角抿着,短髮豎起一種性感的凌亂, 側臉有着鮮明俊美的輪廓。

司南心中浮現出一絲溫暖, 費力地動手扯下氧氣罩,沙啞道:“周戎……”

沒反應。

“周戎……”

沒反應。

司南虛弱地上手搡了幾下, 周戎睡夢中終於有動靜了——他轉了個臉, 把黑乎乎的後腦對着司南, 緊接着傳出了愜意的鼾聲。

司南:“……”

司小南暴怒,攢足力氣擡腿一腳,周戎稀里嘩啦從椅子里摔下地面,終於醒了。

“啊!司南!”周戎感動不已, 撲上前一把將他呼嚕到懷裡撫摸順毛:“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戎哥擔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不眠不休守了你七天七夜,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真恨不得隨你一塊去殉情算了……”

司南被呼嚕得頭毛豎起,面無表情道:“你刮鬍子了。”

周戎忙不疊端水給他喝。

“還理髮了。”

周戎趕緊搖鈴叫醫生。

“還換新衣服了!”司南驟然怒道:“你是來照顧病人還是來孔雀開屏的!”

寧瑜推門而入,只見周戎把司小南強行捲成一個球摟在懷裡,不停親嘴哈氣撓耳朵捏後頸:“聽話, 乖寶聽話,戎哥特地花了倆小時梳頭洗臉做造型,他們說結了婚的男人要時刻保持魅力才能討得老婆的歡心……”

周戎把本應悲喜交集的劫後餘生弄得十分反套路,以至於他對着電視劇抄來的台詞都沒達成煽情效果,只得悻悻去醫院食堂打了份甜湯圓,回來哄司小南高興。

羅繆爾那一刀扎得非常深,饒是總部緊急出動戰鬥機接應,司南被送進手術室時,還是因為脾臟破裂導致大出血,搶救了三個小時才保下命來。

然而他快速癒合的能力幫了很大的忙,七天後在加護病房裡蘇醒,檢查結果已經初步無礙了。

顏豪、春草和郭偉祥輪番拎着水果甜食來病房噓寒問暖,甚至連湯皓都搖着輪椅出現了一趟。

湯皓就住在隔壁病房。他小腿上的穿透性槍傷比較麻煩,但醫生說傷愈後不會影響走路,只是如果要恢復到原來的格鬥水準,則需要相當程度的復健。

他對司南驚人的恢復速度表示羨慕嫉妒恨,周戎卻說以他的臉黑程度,被子彈打中而不留下任何後遺症已經很不錯了,如果不是決戰前周戎讓他沾了歐氣,這條腿指不定還得留在峽谷里呢。

“別聽姓周的胡說八道。”湯皓嗤之以鼻,說:“我問過了,都是司南幸運值高,才把咱們這組給帶旺了。下次出任務我還要跟司南組隊,姓周的就會從別人身上吸歐氣,誰沾他誰非。”

司南不住點頭表示贊同,然而除他以外,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難盡。

跟他倆並排住同一層病房的還有個丁實——他說不上是倒霉還是幸運。

作為戰場上最後拿到終極抗體的人,丁實在喪屍群包圍山坡時,用身體拚命護住抗體試管,差點被喪屍把腸子給撕出來。回去的直升機上周戎親手給他打了二級抗體,但不確定他能不能扛過二分之一的生存率,當時所有人都做好了承受最壞結果的準備。

但丁實扛過來了。

他全身是血地被送回南海,鄭中將一激動,非要現場寫報告蓋章幫他提軍銜,於是丁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上尉。

雖然從軍銜上來說,丁實離他的小金花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追趕,但他扛過二級抗體,側面證明了基因等級的優秀,周戎在第一時間就把這份安利賣給金華中校了。原話是這麼說的:“作為人群中絕大多數的Beta,你想實現優生優育嗎?你想培養基因優秀的Alpha後代嗎?丁實,一個勤勞肯干、硬件出眾的男人,一個被大家親切稱之為大丁的男人,永遠都是你忠實不二的選擇!”

金華:“我沒有一定想生Alpha孩子謝謝,再說一個字我就投訴你性騷擾了周上校。”

不過後來她還是主動來探望丁實,大家都很為他倆高興,只有郭偉祥不太滿意。

丁實升銜後,全隊就數他軍銜最低了。

“真給我爺爺丟臉,”他悲傷地表示。

·

那支沾滿了丁實鮮血的抗體試管,被荷槍實彈的士兵保護着,嚴密送進了寧瑜的研究室。

從那天起寧瑜就再沒踏出過實驗室的門。

所有人被嚴格隔離,只有司南被叫進去過一次,是為了配合做血液實驗。

這座生化實驗室跟他上次見到的已經大不相同了。從牆壁到天花板密密麻麻寫着各種公式和演算,地上鋪滿了即興扔掉的筆記紙張,試驗台周圍多了許多前所未見的專業設備。圓形大廳正中間矗立着一台宏偉的、泛着銀白冷光的超級計算機,司南多看了兩眼,心裡隱約能猜出那是什麼。

“模擬免疫系統,”寧瑜點開光標,一望無際的數字在屏幕上成排跳動,倒映在金邊眼鏡片上,把他蒼白的面孔照得微微發青。

“仿照B軍區地下研究所里那台現造的,隔壁科學院給它起名為火種一號。”

傾頹的十字架上沒有上帝,翻倒的潘多拉魔盒邊亦沒有神靈。

但人類憑自己的雙手,在黑暗的末世里摸索前行,最終點燃了生存的火光。

“能完全模擬人體免疫功能,包括固有免疫和適應免疫,準確率和涵蓋率達到99%以上。”寧瑜頓了頓,笑道:“早點造出來就好了,省得費那麽大勁,還得用活人。”

司南望着他,寧瑜伸手扶了扶鏡架,像是在掩飾某種情緒。

“來吧,”他轉身若無其事地道:“趕緊弄完趕緊走,抗體研究到最終階段了,我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呢。”

彷彿上天註定人類要迎來希望的曙光,終極抗體實驗宣告成功的當天,大陸前線終於傳來了捷報——在從第一到第十二搜救大隊的浴血奮戰,以及全國五大倖存者基地的通力配合下,軍方終於修復了足夠數量的地面基站和信號塔。

北斗系統再次運行,全國大部分地區恢復了短波通訊。

軍方廣播傳遍大陸的當天,周戎站在海邊,風從遠方陸地席捲而來,嗚嗚咽咽,長久不絕。

他聽見海風中摻雜着遙遠的號哭。

·

南海科學院中央大廳門外,高大的黃銅門光可鑒人,隱約映出寧瑜的身影。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寧瑜穿正裝,他瘦得太厲害了,似乎有點神經質,不時擡手拽領帶結,好像那是根吊在脖子上不斷收緊的絞索。

最後所有人都實在受不了了,正當司南準備上去把那領帶給他扯了的時候,黃銅大門緩緩打開,一位滿頭白髮的院士走出來,站定,做了個“請”的手勢:“寧博士,”他滿是皺紋的臉上神情肅穆尊敬:“請上去發言吧。”

寧瑜突然就鎮定下來了。

他從司南手中接過試管箱,喉結劇烈滑動了一下,舉步走進了那扇象徵著末世中人類最高科學殿堂的大門。

二零二零年八月,即是喪屍病毒在全球範圍內爆發的第11個月。

各國領導人、政權領袖及頂尖科學家通過衛星信號齊聚一堂,所有空置座位上都放着通訊顯示屏。站在最高講台向下望去,中央大廳熙熙攘攘,座無虛席。

然而所有人都不動也不說話,巨大的圓形空間鴉雀無聲。

半晌只見寧瑜擡起手,咔噠一聲清響,打開了試管箱。

“潘多拉病毒,又稱喪屍病毒,是一種通過體液感染及影響細胞早期複製,殺死大腦後以生物電控制軀體,將人類轉化為嗜血生物的單股負鏈RNA病毒。”

“該病毒的致命性導致它不論如何減毒,都會因最微量的接觸而產生徹底感染,因此以傳統方式不能研製出疫苗。且病毒在將自身 RNA整合至人體細胞DNA的過程中,突變效率之高極其驚人,免疫系統難以及時生成抗體,為此在過去的十一個月中,全球範圍內產生了數以十億計的犧牲者。”

“今天,我宣布,通過促使潘多拉病毒進化並穩定其形態的手段,我們終於研製出了適用於絕大多數人類的終極抗體。”

“該抗體由全球範圍內首例活體感染者,亦是迄今唯一的自然痊癒者體內B細胞提取而來,經過解讀抗體基因圖譜,已實現了實驗室大規模培養,在病毒進入血液後六到八小時以內注射均可起效。”

“而基因層面的疫苗研究也在進行中,相信不久的將來,從潘多拉魔盒中飛出的滅世瘟疫,將徹底從我們的星球上滅絕。”

啪,啪。

啪。

開始只是一兩人,隨即如燎原般傳遍會場,寬闊的大廳中響起了如潮的掌聲。

寧瑜摘下眼鏡,用掌心緊緊捂住臉龐。他的十指尖因為這個動作而微微泛白,直到很久以後,掌聲漸漸平息,他終於鬆開手,低頭戴上了眼鏡:“在……公布抗體圖譜之前,我想先公布一份名單。”

數百雙眼睛注視着他,只見寧瑜從抗體箱放置試管的支架下取出了一本筆記。

那只是個非常普通且有些破舊的黑色牛皮筆記本,寧瑜將它打開,反手展示全場,上面整整齊齊記載着一排排人名和日期:“這是病毒進化試驗期間,犧牲在手術台上的活體實驗者,有些自願捐軀而有些不是,共計九十五名。”

“他們的死亡日期已一一記錄在案,我希望未來人類的史冊上,能永遠記載他們的名字。”

這一次大廳內沒有掌聲,所有人都長久地靜默着。

座位最後一排,黃銅大門邊。

“他怎麼沒說哪些不是自願的?”春草皺着眉頭小聲嘀咕。

周戎垂下視線,在幾乎無聲的嘆息之後,摸了摸她的腦袋:“……誰知道呢。”

·

這場史無前例的全球會議進行了十多個小時,而寧瑜沒有參與剩下的環節,公布完抗體基因圖譜後他就悄然離開了會場。

實驗室和他今早離開時一個樣。陽光透過玻璃,靜靜灑在寫滿了數字的牆壁、鋪着亂七八糟廢紙的地板、以及凌亂的試驗台上,火種一號成排的機櫃閃爍着指示燈,鈦銀色生化設備在沒有溫度的陽光中,煥發出微渺恍惚的光暈。

寧瑜直直坐在顯示器前,彷彿在凝視虛空中並不存在的浮塵,又彷彿望着深黑熒幕中自己空白的臉。

叩,叩。

身後傳來敲門聲,隨即有人走了進來。

“寧博士……”實驗室助理端着放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的托盤,小心翼翼道:“您,您要不要吃點東西……”

寧瑜脖子動了動,頸骨就像長期不曾移動的機械,猛然凝澀了下,緊接着才轉過來:“我白天不吃東西。”

“我知道,但……”助理鼓起勇氣說了下去:“我想實驗已經完成了,現在午間進食也沒有影響了吧。再說長期不吃午飯對身體非常不好,所以您……”

寧瑜眼珠直勾勾盯着她。

他像是個靈魂已然飄離的軀殼,空空洞洞坐在那裡。有剎那間助理甚至不敢與他對視,彷彿只要看見那雙黑洞似的瞳孔,便會被深不見底的枯井吸走魂魄。

“放那吧,”半晌寧瑜蹦出來三個字。

助理如蒙大赦,慌忙將托盤放在實驗室門口,躬身退了出去。

寧瑜慢慢回過頭,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想。他連眼珠都不轉,溫暖的食物香氣在空氣中飄散,繞過他身側無形冰冷的殼,緩緩向高處瀰漫。

天光漸漸暗淡,麵條一點點變涼,湯汁凝固出薄薄的膜。

寧瑜始終沒有移動過。

·

2020年九月,抗體全球化量產完成,基因疫苗項目啟動。

南海軍方傾囊而出,向陸地進行全面反殺。

軍隊用火燒、炸彈、坦克碾壓等方式清理一座座被喪屍統治的城市,由祖國最南端為起點,呈扇形向北推進,直至塔河、北疆和內蒙。與此同時飛機開始民眾空投食物和抗體,除了已經被搜救出來安置在五大基地的倖存者外,部隊又陸續從高原和深山救出了數以千萬計的民眾。

這項代號為火種的行動持續了四個多月,直至深冬。

疫苗項目不再需要司南的配合,周戎自由了。他得到中央特許批准,可以率領原118第六中隊加民間志願者司小南同志,形成一個暫時的編製,遠赴肅北邊境,執行定點突破任務。

結果臨行前隊伍里突然加進了一名不速之客——寧瑜。

“寧博士是肅北人,雖然沒在那過呆幾天。”鄭中將如是說,“他打報告說想作為軍醫隨隊行動,順便回家鄉看看,上級特批了。”

周戎疑道:“他不是要待實驗室么?”

“疫苗已經初步出成果了,他說全球各大實驗室都在做,有他沒他都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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