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新婚第一天,別失了你們京中……
當天夜裡, 王府差人買了酒和肉,布了許多菜,一個是犒勞這些跟隨他來廣陵的下屬們,二來是王妃有孕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封越已經許久沒有喝過酒, 當天夜裡也不由喝了些, 他不敢喝醉, 正值多事之秋, 他腦子得時刻清醒着。
當天夜裡入睡到半夜, 果真淅淅瀝瀝下起了春雨, 廣陵的春日濕冷得很,這屋子還沒修葺好, 有點漏風。
封越叫人多送了兩盆炭來, 怕將人給凍着。
曉楓已經睡著了, 這段時間他比較嗜睡, 胃口也不是很好,明兒得吩咐他們盡量做些爽口的菜,讓他能多吃些。
“主公。”
慕雲華壓低的聲音自屋外響起, 封越起身去開了門, 只見他穿着蓑衣,斗笠還沒有摘, 帽檐在滴着水。
“甚麼情況了?”
“這天氣太濕冷,那三百號侍衛抗不住, 已經先撤了, 但估計明天會搬來救兵。”
封越負手沉默地看這深夜的雨幕,洗滌着王府陳舊的污垢,大雨之後,將迎來煥然一新。
“如今他們已經折了一個進來, 若是沈儀棠有些腦子,便不會再如此冒進。”
慕雲華驚詫:“難不成他們還要跟咱們來陰的?”
封越冷笑了聲:“如果我是沈儀棠,一個外來的王要動他根基,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殺了圖個清凈。”
“他敢?”
“宮裡有他們的眼線,不然也不會如此猖獗。”封越十分篤定道:“本王是如何來的這裡,想必他們早就清楚,他若真得手殺了本王,反而是功勞一件。”
慕雲華驚暗抽了口氣,一開始想的是遠離京中那是非之地,先保全自身,來到此地韜光養晦。
沒想到這哪是什麼韜光養晦,這是剛逃出狼窩又到了虎穴呀!
“如今我們已撕破了臉皮,將凌一拂扣了下來。想要溫和斡旋怕是不能,一旦動手,便是兵戎相見。”
封越說道:“對付豺狼虎豹,本就不能用溫和的方式,他們兇狠,我們只能比他們更兇狠,打到他們害怕,才會有所收斂。”
封越頓了頓又道:“如今朝廷分明是不想牽涉其中,本王與凌一拂、沈儀棠斗,不論哪一方贏,於皇帝而言都樂見其成。”
“您是說,凌一拂、沈儀堂並不是皇帝的人?”
“這兩人治理廣陵將近二十餘載,一手遮天無往不利,如此大規模的貪腐,卻不知躲過了多少欽差,京中怎可能會沒有貴人相助?”
慕雲華不蠢,稍仔細一想,便知道這人的身份:“太後?”
“你想想途中派來殺我的刺客。”
“如果是父皇真想要我的命,何必將我送出這麼遠?早在京中就會想辦法殺了我,不會待我出了京,反而加大的難度。”
“真正想殺我的人,苦於在京中沒有機會,而且目標太大,一旦失手就會徹查到底,她不敢賭。”
慕雲華往一旁欄杆上拍了掌,“我懂了,太後靠着凌沈兩人這些年在廣陵大肆斂財,一旦你來了廣陵,定會防礙到她,所以她才不惜花上百兩黃金對你痛下殺手。”
封越:“廣陵這地,沉痾痼疾了這麼多年,官家肥得流油,百姓卻饑寒交迫,再這麼下去,也遲早會官逼民反。此地原本就是軍機重地,一旦民兵成了氣候,於朝庭而言也是個大麻煩。”
“所以這也是為何您殺了凌沈兩人,朝庭不會追究其責?”
“那得看是如何殺的。”
“這還得有個姿式?”
“若本王先動的手,自然是不行,倘若他當眾刺殺皇親國戚,本王將他反殺,那便是死有餘辜,誰活着,這話語權自己是掌握在誰的手中。畢竟死人是沒辦法開口說話的。”
慕雲華恍然大悟,拱了拱手:“受教了。”
不過,他們主公是何時有這等城府和算計的?以前他可從來不會考慮這些,都是正面較量,能殺就殺了。
*
連續下了兩天雨,封越精神奕奕的再次出現在地牢,凌一拂一改之前傲漫的態度,趕緊起身走到了柵欄邊,一臉渴切:“王爺恕罪啊,小的兩日未歸家,家中妻兒定是擔憂,還請王爺網開一面,放下官回去。”
“放你回去,不會是放虎歸山吧?”
凌一拂瞧了眼,懨懨一息的任袖,忍了忍態度又放軟了些:“下官怎麼敢呢?王爺這般手段,也是叫凌某心服口服,待下官回去將那些帳本整理了送入王府,早日完成土地莊子的交接工作,也了卻一樁大事。”
“嗯……”封越似乎在認真考慮。
“這眼看六七月里就到了田莊收成的季,也正好趁這之前處理好。”
“凌大人說得十分在理,你頂多是挑釁衝撞了本王,罪不至此,你又是拿朝庭俸祿的命官,本王着實不該這樣私下將他收押。”
凌一拂用力點點頭:“王爺放心,錯在本官不知輕重,先得罪了您,待下官出去,定在家中好好自省吾身,他人若問起,也是下官的錯處。”
“凌大人能有此等覺悟與胸襟,怪不得仕途坦蕩呢!”
“王爺過獎。”
“既然如此,本王便放你回家去,也好讓你早些將田莊土地的帳目算清楚,交接給本王。”
凌一拂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殺意,低頭俯首稱臣的模樣,只等着封越將人叫來放他離去。
“王爺,任袖他……”凌一拂做了個揖:“也讓下官一併帶回去好生管教,想必這次他吃夠的教訓,再也不敢再胡做非為了。”
封越一臉為難:“凌大人還真是對這位小舅子關懷備至。”
“畢竟是夫人唯一的同胞弟弟,他年幼時便常在家中小住,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自是不能不管的。”
“行吧,本王犯不着同一個哥兒一般見識,來人哪,將任公子一併放了,讓凌大人帶回家好生管教。”
“多謝王爺。”
凌一拂背起任袖,用力的咬着牙,愣是隱忍不發,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布政司衙門。
見他回來,下屬通通迎了上去,從他背上接過任袖。
“快,快去通知夫人,大人回來了。”
“任公子受了很重的傷,叫人去找大夫。”
“大人,趕緊進去先換身衣裳吧。”
沐浴好後,凌一拂又吃了些東西,才算是有了力氣,這次吃了這麼大個悶虧,已經把封越恨得牙痒痒。
凌一拂的夫人任麗筠看着滿身是傷,氣息微弱的任袖,又氣又心疼,抹着淚水哭訴道:“那什麼狗屁王爺,一來就逞這麼大的威風,還把阿袖打成這樣,我定要讓他拿命來償!”
“好了,別嚷嚷這麼大聲。”凌一拂走進屋內提醒了句。
任麗筠上前福了福身:“夫君,你瞧沒瞧阿袖的傷,你都不心疼一下!”
“我還要如何心疼他,聽他一出事,就帶了三百號侍衛前去找那封越放人,結果倒好,這封越連同我一起給扣了。”
任麗筠:“他怎能這麼猖狂?他一個後來者,不夾着尾巴做人,竟還騎到了夫君你的頭上!”
凌一拂冷哼了聲:“且讓他再得意幾天,再幾天,便是他的死期!”
“老爺您可是有何對策了?”
此時,外頭有人通傳:“大人,沈都司來了。”
聽到沈儀棠過來,凌一拂眼睛一亮,激動得眼眶泛紅:“快!快請沈都司去前廳上坐!”
凌一拂大步直去前廳,正看到沈儀棠正在上司吃茶。
那茶可是上貢給宮裡的雨前毛尖,他們自己留了最好的,平時招待自己人用。
沈儀棠打量了他:“這兩日時間還把你整瘦了一圈?難不成那小黃小兒還能讓你吃盡了苦頭?”
凌一拂老臉一紅,坐到一旁長吁短嘆:“你可不知那小黃小兒的厲害,倒是有幾分膽識,把我扣在那裡兩天兩夜都未給吃的,只給了些水喝,阿袖還被他手下鞭子抽得,怕是半年都下不得榻。”
沈儀棠聽罷,只是調侃道:“你莫不是安於現狀,麻痹大意了,才着了這小兒的套?”
凌一拂聽得一陣氣悶:“換作你去,也不一定討得到甚麼好,這封越身邊高手如雲,不然我豈會着他的道?我知道你厲害,但只怕也不能全身而退。”
凌一拂自然不會這麼想,也只當自己是大意才着了封越的道,他這麼說只想激一激沈儀棠,讓他好好收拾了這勞什子廣陵王。
沈儀棠也不是個性子衝動的,知道他這話一半是真,一半是激他。
吃完茶,他只道:“他是如何放你回來了?”
凌一拂將離前的對話又對着沈儀棠複述了一遍。
沈儀棠敲着指尖沉思了許久,眸光如炬:“這樣,等過半個月,你再送一張貼子上門去,請他來府衙對接帳本,好酒好菜招待了,多灌他吃些酒,待他酒足飯飽一出門……喀!”
沈儀棠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凌一拂背脊一涼:“那可不是普通人,那是皇家血脈,真能殺得?”
沈儀棠:“宮裡的消息,你不也看到了,這人表面是領了賞來的封地,實則……是被皇帝厭棄了!皇帝早已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死了,不會深究,到時候再推出兩個替死鬼,便成了。”
凌一拂心一橫:“好,就照你這麼辦!此人不死,咱們可沒什麼太平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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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曉楓昏沉的睡了幾天,精神大好,胃口也好了許多。
此時王府正如火如荼的布置起來,封越拿了京中王府的圖紙給他們,讓他們將假山亭子人工湖泊都按照上面的造。
他們所住的院子偏遠,比較清幽,這些動靜不太能聽到。
幾日沒怎麼出門,今日出來一看,真是變化很大,相比第一日來這裡冷冷清清的,像是破敗的荒地,如今已經看得出當年的輝煌氣派。
封越陪他午後散了會步,消消食。
今日的太陽極好,梅雨天像這樣的太陽實屬難得,魏曉楓看到院中有人正搬着麻袋往獨輪車上放,不知道要運去哪裡,不由多問了幾句:“那邊是在搬什麼?”
“那些是買回來的糧食,正要送往幾個定點施粥的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