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坐在炕邊,一陣風透過開着的窗戶,吹了進來。桌案上的燭燈立刻搖擺不停,也將他的臉照的明滅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才冷聲開口道:“蘇培盛,什麼時辰了。”
蘇培盛在門外低低道:“爺,已經亥時( 21點——23點)了。”
胤禛給秋月斂了斂被角,起身,出了內室。
蘇培盛見他出來,忙上前躬身道:“爺。”
“唔,去武氏那兒,把裡面的窗戶關上。”胤禛冷聲吩咐完,便擡腳出了房間。
“是”蘇培盛忙進了內室,關好了窗子,才急急追胤禛而去。
待胤禛到了武氏的院子,烏喇那拉氏忙上前行禮道:“爺,武妹妹的情況不是很好,產婆說是難產。”
胤禛聽了皺了皺眉,怎麼又是難產,難道他府里就沒有一個正常生產的女子么?當初鈕祜祿氏這樣,秋月這樣,現在連武氏也這樣。
“太醫怎麼說。”想着秋月還躺在床上,武氏這又脫不開身,胤禛心下不喜,冷聲問道。
烏喇那拉氏柔聲道:“王太醫給妹妹開了副吹產的方子,妾身已經吩咐武妹妹的丫鬟去熬藥了。相信以王太醫的醫術,妹妹喝了葯,定能平安誕下小阿哥,爺莫要擔心。”
兩人這邊說著話,卻只聽從房間里傳來武氏一聲痛叫,“爺——啊——”,聲音之大之凄涼,倒不由讓胤禛想起了秋月那日生產的情景。眼睛也不由直直盯着產房,額頭也不由冒起了青筋。
且說胤禛剛到武氏的院子,就有小丫鬟偷偷通知了武氏。她知道胤禛過來了,自是心中歡喜,加上肚子的絞痛,叫痛之聲倒真比方才還大上三分。心裡爺有些小九九,務必讓爺知道她生孩子的痛楚,好讓爺記着這三分功勞。
烏喇那拉氏瞧着這情景,心下浮起淡淡疑惑,難道除了年氏,武氏也這麼受寵?不行,一個年氏已經讓她費盡心力了,怎麼還能來一個武氏。若真如此,就別怪她了……
她這樣想着,微微低下了頭,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也遮住了眼底的寒光。
待復擡首時,已經是一副端莊大度微帶關切的眼神了,她望着胤禛,柔聲道:“爺,今兒也遲了,武格格這裡有妾身守着就行了,爺要不先去休息吧”
胤禛想了想,頷首道:“有福晉在這裡,我自是放心,前院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烏喇那拉氏道:“現已夜深了,前院也沒有多少賓客了,在者,那兒有高福顧着,在說還有鈕祜祿妹妹在那裡看着,爺也無需擔憂。”
見胤禛似有些意動,又接着勸道:“明兒的事,還需要爺去料理,想必會比今兒更累些,爺還是去休息吧”
胤禛想起今天的事,還有明天梓萱的喪事最後一點事宜,都要他處理,便點頭道:“那就辛苦福晉了,爺去書房休息。”
烏喇那拉氏聽後,柔聲道:“這是妾身的本分。”
胤禛點頭道:“今兒年氏如此不顧體統,爺已經罰過她院子里的人了。雖說是下人伺候不力,到底年氏也有錯,唔……就罰她禁足半年,這半年之內不許人去叨擾她。”
烏喇那拉氏順從點頭道:“一切單憑爺做主,只是明兒是小格格的……”她見胤禛陰翳的眼神,頓住了接下來的話,只問道:“年妹妹也不去么?”
這話剛出口,胤禛臉色跟陰沉了,“今兒出的丑還不夠么,半年之內,不許年氏踏出院門半步。”
烏喇那拉氏似乎想開口求情,胤禛已經斬釘截鐵的道:“爺決定了,福晉也無需在勸,你在這裡守着武氏吧”
“是。”又轉頭對胤禛身後的蘇培盛道:“好生伺候着。”
“嗻。”
胤禛聽了這話,深潭般的眼睛看了看烏喇那拉氏,裡面沒有任何情緒,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留下武氏和,滿院子凄厲的叫喊聲。
烏喇那拉氏恭送胤禛離開,復又轉頭看向武氏的產房,神色莫名。
夜,更深了,也更冷了。
武氏這一胎,足足生了一夜,直到黎明破曉之際,才聽見屋裡傳來穩婆的聲音,“看見頭了,格格用力啊,用力……”
然後便是武氏,竭盡全力的一聲低吟,孩子生出來了。
但,異變突生。只聽那產婆抱着孩子,驚恐的望着那個早已面色青紫的男嬰,凄厲的叫道:“啊——是死嬰……”
武氏本就生產了一夜,早已筋疲力盡,不過是強撐着一口氣罷了。
此刻聽了這話,驚怒交加,竟一口氣上不來,活活因受驚嚇而暈了過去。
然後,又是丫鬟的驚呼,“格格血崩了,格格血崩了……”
或許,武氏此刻昏迷過去,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