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這副對子,秋月心裡暗自點頭,也算是全了周圍的景緻了。
鈕祜祿氏和耿氏也打量了四周,點頭笑道:“妹妹果真是個妙人兒,這兒既闊敞水也碧清,看着水眼睛也清涼了許多。”
說著,一齊進入亭子。
先到的幾個格格侍妾之流忙上前給秋月三人請安,秋月一一受了,讓鈕祜祿氏等人在高几上坐。
鈕祜祿氏自然讓秋月坐在上首處,秋月是東道主,自然也沒有推卻。
待三人坐定,一旁的小丫頭忙上了茶水。
鈕祜祿氏和耿氏這次開始打量裡面的擺設,上面左右兩張塌,榻上都鋪着錦裀蓉簟,每一榻前兩張雕漆幾——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葉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也有圓的,其式不一。
一個上面放着爐瓶,一分攢盒;一個上面空設着,預備放人所喜食物。每個塌上放着一個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裡面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
上面二榻四幾是胤禛、秋月和烏喇那拉氏的,下面一椅兩幾是李氏與鈕祜祿氏的,餘者都是一椅一幾,侍妾姑娘之流則另備了桌椅,與她們不同,且設於三層檻外。
每人一把烏銀洋鑽自斟壺,一個十錦琺琅杯。
鈕祜祿氏一一瞧了,暗自點頭,果真是出自詩書禮儀之家,單單從這一簡單家宴裡面的規矩,就可見一斑。
耿氏瞧了那菊花,巧笑道:“這花開的真好,怎麼現在就有着九秋之菊了,倒是個稀罕物。”
“不過是暖房裡種出來的,不值什麼。還準備了幾盆山茶,海棠,月季等等,原打算等人來齊了共賞的,姐姐若喜歡,我現在讓人搬進來,咱們一起瞧瞧。”秋月淺笑道。
“不了,還是等大夥都來了,在一起看吧”耿氏見秋月這麼好說話,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心裡有些忐忑,便推遲道。
見狀,秋月輕輕笑道:“沒事兒,這花原本種了就是給大家看的。”
說著,便喚了人進來,吩咐着將花兒各搬幾盆進來。
這時,門外小丫頭叫道:“李福晉到,武格格到,安格格到,李格格到,郭格格到。”
屋裡坐着的人聽了,皆各自扶了丫頭,起身迎接。
“我來遲了,年妹妹可不要怪罪姐姐”還未見其人,就聽李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片刻,就見一群人擁着李氏從門裡進來。
這次她打扮的與眾不同,遠遠瞧去彩綉輝煌。豎著高高的髮髻,頭上戴着金絲八寶攢珠髻,並一支大拉翅鳳釵;項下戴着赤金盤螭瓔珞圈,身上穿着縷金百蝶穿花銀紅洋緞旗袍。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笑着給秋月見禮。
秋月忙回了個平禮,淺笑道:“李姐姐哪裡的話,李姐姐賞臉過來,妹妹高興還來不及。”
兩人說了幾句虛套話,鈕祜祿氏給李氏見了禮,李氏回了禮,然後便是格格等人給秋月三人行禮。
一番見禮問安後,眾人方談笑着告座。
秋月在上首處坐了,李氏坐其左邊,鈕祜祿氏坐右手邊。一旁有小丫頭依次進來添茶遞水,伺候的丫頭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
鈕祜祿氏端着茶盞,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下暗贊:這年氏倒是好手段,瞧這些小丫頭,被調教的多好。
復又瞧了眼上首巧笑的秋月,這般清雅的人,會有這等手段么?不過這段時間不見,她變了不少,至少學會了這般虛與蛇尾。
只可惜她的人也被清了不少,幸好還留有一個,但卻傳不出一點兒消息。
鈕祜祿氏微嘆了一口氣,今兒倒是個好機會,希望青兒能好好把握。
這時,烏喇那拉氏屋裡的菊燕進來稟道:“稟年福晉,我家主子說今兒早上事兒多,不能來赴宴了,還望年主子不要怪罪,改日得空了,我家主子回請各位主子。”
秋月頷首,“福晉貴人事忙,我這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倒難為你走一趟了,在這吃杯酒了再走。”
菊燕福身笑道:“謝年福晉,奴婢就不吃酒了,主子還等着奴婢回去回話呢?”
“也行,”秋月對一旁站着的戴鐸道,“賞她幾兩銀子錢,讓她做件衣裳,瞧瞧這小臉,汗水直淌。”
菊燕聽了,笑着給秋月福身道:“那奴婢就多謝年福晉了。”
說著,便跟着戴鐸一起退下去了。
李氏瞧那丫頭退下去了,用帕子掩了嘴巧笑道:“喲,可真是不巧,姐姐我上次宴客是在中午,所以福晉也賞光去了。妹妹在這大清早宴客,也不知福晉是抽不出空,還是……不想來呢?”
說完,便一個人咯咯的笑了起來。
此時,丫頭們也將花擺在花廳中央擺好了。
秋月也不理會李氏的刺,畢竟今兒她是主角,真要是回嘴了,只怕只宴會就是個笑話了。
因而只當聽不到李氏的諷刺,坐在上首處掃了一眼屋子,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便笑道:“人來的也差不多了,請諸位姐妹移步,大夥一起賞賞這花兒。雖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好在都不是這個時節開的,瞧着倒也新奇。”秋月說完,便率先扶着夏悠琴往花廳中間走去。
李氏也在諸女的簇擁下跟着走去。
眾人這才發現除了有現下開的風信子、三色堇、金盞菊、石竹、牡丹、西府海棠等常見的花卉,還有本應在九秋之際開放的菊花,和十一月開放的山茶花。
亭子很大,花放的比較零散,眾人各自分散開來,倒也也不覺得擁擠。
一時秋月走到一個角落,戴鐸低聲解釋道:“年主子,爺被一些事給絆住了,讓您先開宴,爺等會兒在過來。”
秋月點頭表示知道了,戴鐸復又退到了一邊。
旁邊正好擺着一盆純白山茶,花瓣晶瑩。秋月瞧了,心中歡喜,對夏悠琴道:“素日只說蓮出淤泥而不染,純白剔透,不想這山茶裡面也有這般玲瓏的。”
在秋月的印象中,山茶花不是粉紅,便是大紅、水紅,因她喜歡純色,便是山茶中的極品,也不甚喜歡。
這時郭氏扶着翠縷走了過來,對秋月福身行禮了,才細細的觀看起了一旁的那盆桃紅色的山茶。
秋月瞧了,原來是一盆開有多片花瓣組成六角塔形花冠,又瞧郭氏痴迷的看着這花,便開口道:“妹妹若喜歡這話,等會子宴會散了,我叫人送到妹妹那兒去。”
郭氏聽了,果真欣喜異常,片刻後,略有些遲疑道:“婢妾先謝過年福晉,只是這‘十八學士’乃是天下的極品,一株上共開十八朵花,朵朵顏色不同,紅的就是全紅,紫的便是全紫,決無半分混雜。而且十八朵花形狀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處,開時齊開,謝時齊謝,甚為難得,婢妾怎麼好叫年福晉割愛。”
秋月淺笑道:“這‘十八學士’雖好,可我更喜歡這盆‘焦萼白寶珠’,所以妹妹也不必推遲。”
郭氏笑道:“《廣群芳譜.花譜二十.山茶》裡面記載:有鶴頂茶、瑪瑙茶、寶珠茶、楊妃茶、焦萼白寶珠……不可勝數,就中寶珠為佳,寶珠自然也是好的。”
秋月讚賞道:“妹妹可真是博學,連這書也看過,姐姐卻是不如了。”
她心中確實有幾分欣喜,畢竟府里眾人有才的只有那麽幾個,性子卻不如郭氏溫敦。且這郭氏給她的感覺比較像鈕祜祿氏,都是寡言之人,因此給她的印象也不錯。
兩人淺淺聊了幾句,略微試探了一番,秋月瞧時候也不早了,便開口道:“妹妹幾時若得了空便常去姐姐那走動走動。”
見郭氏含笑應了,便扶了夏悠琴的手,往花廳中間上首初走去。
郭氏低眉順目的福身送她離開。
秋月在上首處站了,對眾女笑道:“時辰也不早了,請諸位姐妹入座。”
說著,丫頭們便魚貫而入,躬身請各位福晉主子入座。
少頃,見大家都入了坐,秋月在上首處坐了,旁邊空的一塌也不讓人搬走,眾人也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