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經過,許直行的反應與彭南生預想中別無二致。
“不能吧老師,這簡直是危言聳聽。”他雖帶着調侃的語調,本人卻並不友善,明顯是來找茬的:“我們家不是缺那一百塊的家庭啊。”
就知道會這樣說....
彭南生無語又想笑,許直行嘴毒起來能把人氣得夠嗆。
不過,近墨者黑,他今天也不準備當斯文人。
又多一個難纏的家長,班主任壓力倍增,還是執着道:“這不是缺不缺錢的問題。”
“您說的對。”許直行點點頭,表示認可,然後該說什麼繼續說,“許願的性格我了解,從小對錢沒概念,舉個例子,就算她丟了一百塊,丟了就丟了,不會像被要了命似的亂咬人。”
祝淮的父親怒問:“你什麼意思?”
“噢真不好意思,我這人說話喜歡打比方。”許直行笑得特真誠,任誰見了都如沐春風。
但正是這樣的人,陰陽怪氣起來也夠賤:“我可沒有說你家小孩是瘋狗,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難道你們偷了錢就準備用扯皮的方式馬虎過去嗎?”對方吵不過,卻也不罷休。
總之,兜兜轉轉就抓着出現在許願書包里的一百塊不放。
“稍等。”許直行官方的語氣堪比客服。
他轉過身,嚇唬性地瞪了許願一眼。
小姑娘成功被唬住,心裡拔涼拔涼,高高撅起的嘴巴可以掛二兩肉:“不是我!!”
彭南生剛要幫着解釋,許直行就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我又沒說是你。”
“那你瞪我幹嘛?”
“瞪你還不行了!浪費老子的時間來和一群傻逼打交道,沒揍你都算輕的。”
彭南生:......
又開始了。
許直行問:“從始至終你碰過那張錢沒有?”
許願O.o: ?
許直行耐心解釋:“有沒有經你的手碰過?”
許願搖搖頭:“沒有。”
許直行又問:“你和這小子之前有過節沒?”
許願想了一下,還真有,她如實道:“祝淮之前罵我‘男人婆’然後我就笑他的頭好像被人一屁股坐扁了。”
許直行:“.....”
許直行特意去欣賞彭南生的表情:“瞧瞧,你女兒的德行。”
彭南生根本不懂他在幸災樂禍什麼,目光中多少有些嫌棄,輕哂一句:“菀菀類卿。”
許直行的笑意嵌在眼底遲遲消散不去,多虧了許願,否則今天還見不到面前這位朝思暮想的人。
受到對方多次眼神警告後,他終於回歸正題——有過節那不簡單?一年級小屁孩的把戲太明顯了。
與其和一群成年人虛與委蛇,倒不如從小的入手。
許直行走到祝淮面前,戳破這個小布丁的計謀亦如碾死一隻螻蟻一樣沒難度。
他面帶慈祥地、笑吟吟地開口:“別怕嗷~叔叔不是壞人。”
祝淮沒由來流下冷汗,對方的黑瞳宛似明鏡,視線掃射之處,纖毫畢現。
他咽了口唾沫,強打起勢氣,兇巴巴:“許、許願偷了我的錢!她是小偷!”
“是嗎?可許願她也拒不承認...怎麼辦呢?”許直行蹲下身,拉近他倆的距離,對方父母企圖制止,卻被他不容置疑地打斷了。
“叔叔幫你報警吧,監控壞了也沒關係,警察的技術很先進的。”
半是虛張聲勢,半是陳述事實,他貌似一個誠摯幫助小孩的熱心市民:“通過提取指紋可以查明有誰碰了你的一百塊錢。”
許直行伸手拍拍他的肩,明明對方面容祥和,祝淮卻感覺猶如被蛇信子貼身掃過。
“許願說沒碰過你的錢哦,等警察來了,就知道是誰在撒謊了。”他繼續深入誘導,“正好,警察會把真正犯錯的小孩抓走,這樣就真相大白了是不是?”
“這...”班主任面露難色,如果鬧到報警的地步,那她這次教師評級估計無法達到理想預期。
“怎麼了?”許直行關切道,“有人心虛嗎?”
“報警就報警!”
祝淮的母親不甘示弱,雖說區區一百塊不至於鬧出這麼大動靜,但她鐵了心要對方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們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今天非要有人進局子不可!”
“媽、媽...”小男孩一聽自己的家長也贊成報警,瞬間慌了,暗暗拽了拽他媽媽的衣角:“要、要不算了...”
“算什麼算?!”女人不明所以,呵斥他一聲,恨鐵不成鋼,“你對他們心軟,他們只會變本加厲欺負你!”
許直行忍俊不禁,太有意思了,和演戲似的,黑白顛倒,是非不分。
他也不跟對方着急,懶洋洋道:“你說得對,今天非有人進局子不可,但...”
許直行眸光流轉,朝祝淮一偏頭:“但是誰就不一定嘍。”
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緊盯着祝淮,彷彿在做最後的提醒,也是最後的機會。
許直行的動作刻意放緩,可1、1、0這三個數字的衝擊力太大了,對一年級小孩的刺激性無異於滅頂之災。
祝淮的情緒逐漸崩潰,他面部肌肉都在抽搐,臉上兩分狼狽,三分心虛,五分不知所措的慌張,合計起來是真相即將浮出水面的負隅逞強。
“好吧...那真的要勞煩警察叔叔了。”許直行喟嘆一聲,無形之中落下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3!
他當著對方的面解鎖屏幕。
2!
他打開了通話頁面。
1!
他的指尖懸在撥號鍵上。
“不要報警!!”
祝淮大喊出聲,一哆一嗦:“許願沒偷我的錢!她不是小偷...”
整個辦公室鴉雀無聲,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數秒後,一道尖厲的聲音劃破死亡寂靜——
“你胡說八道什麼?!”祝淮的母親滿臉不可置信,嚴重懷疑她兒子被奪舍了,“不是她偷的會是誰偷的?!”
“對啊,會是誰偷的呢?”許直行一手摩挲下巴,神似思考,只不過看向祝淮的目光意味深長,“祝淮小朋友,你說呢?”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此刻的祝淮,那必定是欲哭無淚。
除了許願一家,其餘三人都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
毫不誇張地說,班主任已經在想該如何力挽狂瀾,自圓其說了。
頭頂三方壓力,倘若視線能造成實際傷害,祝淮早變篩子了。
他嘴唇抿成一線,繼而又張開,如此反覆多次,終於垂下了頭:“其實...其實那一百塊錢是我故意放進許願書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