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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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死在了這裡。

見楊善目光所至,莫七忙解釋道:“尊主,您沉睡期間有幾隻小妖,總朝山洞中撲去,屬下便做主解決了。”

莫七說罷,心下打鼓。

他是楊善昔日親手提拔的心腹,自然知曉這位尊主和上任魔尊大有不同。別的尚且不提,有一點是不喜見血。

而且他一旦出手,眼前總得蒙上一塊紅綢,不知是何緣故。

有人說新魔尊仁善,不忍殺生,但魔界的人聽了,半夜都要笑醒,三歲的小魔都知道弱肉強食怎麼寫。

莫七放出一艘飛舟,一行四人離開斷崖山洞。

畢竟是心腹下屬,不待楊善發問,莫七便一五一十將魔界百餘年間的變化說出。

“尊主您失蹤後,久未露面,五域九海便不大安分了。魔宮有魔衛鎮守,探子進不來,便派長老前來刺探虛實。殿中雖有您的留音石,不過您鮮少閉關……”

這位尊主上任後,十年間干過兩件人盡皆知的大事,其一是往靈界仙門大派的太清宗不停地下戰書,挑戰太清宗未來掌門人——楚雲陵。

其二,便是天塹一戰之前,他代表魔界,與此前多有摩擦的靈界簽訂了《靈淵之盟》,約定了千年和平。

然後,魔尊和楚雲陵一起消失了百餘年。

仙門中人,向來與魔界不對付,楚雲陵身為仙門翹楚,更是被魔宮侍衛們同仇敵愾,暗地調侃為“尊主欲誅之大敵”。

然而仙門的人那麽多,不知這楚雲陵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只他一人被魔尊盯上了。

新魔尊單給他一個人下戰書。

魔衛們曾酒後分析,有魔說是奪妻之仇,有魔說是殺父之恨,也有魔說,仙門和魔門打一架還要什麼理由,定是楚雲陵欺魔太甚!猜來猜去,也沒魔衛敢拱到魔尊面前問個究竟,不知是怎樣的積怨,以至這位稱得上“仁善”的魔尊,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戰書。

在當年,魔尊挑戰太清宗未來掌門人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兩界盡知,連不相干的賭坊都開了盤。

魔宮中慶功宴都擺好了,卻久等未歸。

而今百餘年過去,兩界關於天塹一戰的流言,也越傳越離譜。

許多人都認為他們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莫七小心翼翼擡眼瞥向楊善,見他躺在榻間閉目,尋思說點高興的,他道:“尊主您不在魔宮,時間一長總歸瞞不住的。四位魔將大人便輔佐聖子暫代宮務,約束五域九海。幸好您早有預見,與靈界簽訂了靈淵之盟,魔界中人若主動生事,便視同叛出魔界。故百年余來,雖有小摩擦,但內外還算平靜。”

楊善單手支頤,未有表態。他方才強壓下去的頭疾又洶洶而至,以至於服用了凝神丹後,頭疾絲毫沒有緩解,耳畔的話聽一半溜一半,着實心神乏力。

莫七極有眼力地點了安神香,退了出去。

門扉合上,楊善再難維持淡然。

凝神丹不管用了。

腦仁如被惡蟲啃噬一般,不知覺間,他唇瓣被牙尖咬破,唇角溢出一絲鮮紅來,抓向手臂的指甲摳出道道血痕,觸目驚心,疼了一陣,終於才如願昏了過去。

然而不到一刻鐘,又被神魂深處傳來的陣痛喚醒,頭疾之症加重,如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楊善被折磨到幾近失了神志,翻滾間“咚”一聲不知撞到什麼,狠狠磕了下,額角起了紅。

“尊主?!”

門外,莫七三人聞聲而動,即刻詢問。

“……無礙。”楊善施了一個療愈術,磕破的外皮恢復,他捋直衣袍,晃頭提勁,將撞倒的木櫃扶起。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撫琴聲。起初清越柔和,如深谷迴響,後琴弦相親,似玉珠落盤,錚然清靈,頗有滌盪心塵之感。

最為關鍵的,是琴聲中蘊含著某種奇異的法力波動。

楊善一時聽得痴迷,待琴聲漸低,忙囑咐催動飛舟,追逐琴聲而去。

直至一片禁空區域,飛舟跟着前方那數丈之遠的三輛高大馬車落下。

琴音正是從馬車內傳出。

又聆聽少頃,楊善心神舒展,頭疾竟有所緩解。

此時,前方駕馬走來一個身形魁梧的長須中年人。

積雪深厚,馬蹄踏出嘎吱聲,走至丈遠,中年人遙遙一拱手,朗聲道:“我家公子說,東淵人跡罕至,相逢即是緣分,請紅衣前輩進車一敘,定煮茶相待。”

莫七三人均是黑衣,唯有楊善一襲紅,這話自是邀請楊善無疑。

只是,正如這長須人所說,東淵人跡罕至,尊主被一陣琴聲吸引本就奇怪,偏偏還只邀他一人,簡直像……請君入甕一般,莫七心下覺得十分蹊蹺,想說什麼,卻聽楊善爽朗一笑,痛快應道:“求之不得,只是前輩二字不敢當。”

他說罷,令莫七三人自便,自己疾掠前去。

迎着凜冽寒風,楊善衣衫飄動,輕盈似飛鳥,他來到馬車幾步之遙的地方,略一拱手道:“道友有禮了,在下楊善,散修一名。適才聽聞公子琴聲入迷,又得相邀,實感榮幸。”

琴聲一停,靜了須臾,傳出陣陣乏力的咳嗽聲,又是叫着“公子”的聲音一陣關切。

楊善擡眼一瞧,有一個扎着小辮的姑娘掀開外層車簾,露出一片垂落的白紗帷幕。另一人身形瘦高,身着白衣,影影綽綽,端坐在琴台前,面孔看不真切。

巧的是颳了一陣風,偏偏帶起白紗一角。楊善窺見一雙如玉般的手,安放在琴弦之上,瓷白修長,指骨分明。

“前輩,請入車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