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進度:18%
“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邪靈!”
楊善被一陣嘈雜紛亂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睛,臉上血痕粘結,瞳孔中陣陣火光。他動了動手腕,發現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一根木柱,身上捆滿了麻繩,腳下堆了許多乾柴。
“他醒了,邪靈醒了!!”
“果然已經被邪靈附體,他沒救了!”
……
楊善往周圍看去,很多皆是熟知的面孔,他的記憶一向挺好,千葉鎮又那麽小,小到每戶人家住了幾口人,他都記得很清楚。
可他還不想死,他還要去找師兄師弟。
“我、不是邪靈。”楊善清晰地聽到自己辯白的聲音,但那聲音很快又淹沒在一片罵聲中。
擁擠的人堆里,楊善用靈識看到了張店主和他娘子。兩人旁邊挨着一位老者,正數落二人。“早說了他來歷不明!你們當初竟敢用他給的錢!誰知道那錢干不幹凈!”
“可他說得真真的,說自己住得不遠,在清水鎮。”
“什麼清水鎮,老頭子活了一把年紀,從沒聽說過,肯定是邪靈編造的地方!”
“邪祟啊,終於顯形了!”
“可是,他畢竟幫過我們……”張娘子拉住相公,低聲道:“難道真的要把他燒死嗎?”
“糊塗!無知婦人!”旁邊老者一跺拐杖,唾沫橫飛,“你竟被這點恩惠收買!還想着替邪靈說話!”
張店主拉住娘子,勸道:“不燒不行啊!我們已經給了他一個晚上的時間,可是你看看——他不是被邪靈附體,他根本就是邪靈啊!!你說說有哪個人會長出一雙角,砍都砍不動,而且他昨晚凶性大發,一下掙脫了繩子,差點把我害死啊!!”
“難道……不能把他頭頂的東西砍掉嗎……”張娘子囁嚅着。
“砍不掉的,一定會再激起他的凶性,必須用火燒死!”張店主道,“只有燒掉,才能保住我們啊!你想想,他肯定已經記恨上我們了!是我們把他暴露出來的,今日放過了他,來日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爺爺,你快把邪靈燒死!他瞪眼的樣子好凶,我害怕!”老者旁邊拉扯着一個半大的小孩,那小孩想要搶過火把,只是個子不高,沒有摸到。
可楊善的靈識看到,他胸口塞着一個荷包。
——那是他的錢袋。
“聽我的,一起點火!”那老者一聲令下,數十隻火把朝着柴堆丟去,柴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火焰猛地流竄起來,如一條火舌舔舐上楊善衣擺。
楊善一直在調動體內法力,可他越急越不靈,昨晚那一絲法力好似曇花一現。
難道,他就要死掉了嗎……
當火苗蔓延到腳背時,楊善忽然被一個淡淡水色光罩護住,那兇猛的火光被隔絕在外。
這番動靜驚住了鎮民們。
“這邪靈到底是什麼東西,連火都燒不死……這可怎麼辦?!”
眾人聚在一起出主意,有人提議道:“把他沉到河底去!總有辦法能殺掉的!”
於是那堆柴火很快被水澆滅,同時撲來了一大盆雞血。
楊善再醒來時,他被綁在鐵籠子中,隨着噗通一聲被眾人合力推入了千葉鎮的護鎮河中。
他剛入水,那水色罩子再次出現,其內自有一片小空間,如在岸上那般。
這時,他明白過來,是碧瀾珠在保護他。
碧瀾珠來自人界唯一一處小秘境:碧海湖。這湖足足有數十萬丈深,傳聞有善水修士親眼所見,其中有一種魚,通體金色,口中銜着一顆青色珠子,那珠子玄妙之極,能讓此魚自由穿梭在碧海湖秘境的冰火通道。不少修士聞風而去,卻不料此魚生性膽小,見同族被人捕獵殺害,自此深藏於湖底,再不游出來。而最後一個得到此珠的修士,道號碧瀾,他藉此青珠狠狠賺過不少靈石。從此以後,大家便稱這青色珠子為碧瀾珠。
楊善幼時曾被淹,懼怕深水,不擅游,即使掐了避水訣入水,也總感心慌。
有一次,他和楚雲陵御劍去別處玩,聽說了碧瀾珠的傳聞。於是那年生辰,楚雲陵便送了他一顆碧瀾珠。
這珠子煉化入體,可避水火。尋常修士若欲要尋,得穿過秘境的冰火通道,深入數十萬丈湖底,自是千難萬難。楚雲陵卻沒那麽多麻煩,他是龍族,生而御水,水中如魚,來去自由,那碧海湖秘境彷彿為他而生一般。正因此物得來容易,楊善煉化後,雖欣喜了一段時間,過後卻沒怎麼放心上。
直到他被火燒,被沉入水中,碧瀾珠方才被他記起來。這珠子經他煉化後,一直存在丹田內,無需法力催動,便可自行護主。
得碧瀾珠相護,楊善過了三天平安無事,除了肚子餓,但他是逃不脫,也死不了。
三天後,有人潛水下來一看,他竟還活着,便逃一般游回去,將水底的情形告知了岸上眾人。
那幾日尚是雨季,河水湍急,因地勢原因,這河得有兩丈多之深,若非善水又經驗豐富之人,輕易都不敢淌水下去。
眼見三天都沒能淹死楊善,有鎮民又提出新的辦法,把他放到後山去,山上晚間有野狼凶獸出沒。
所謂後山,正在蒼月山旁邊。那山僅有蒼月山一半高。再過幾天,河中水勢慢下來,鎮民們將綁在巨石上的繩子割斷,把鐵籠提起來,楊善還沒死,他渾身無力地被拖上後山。
路上,楊善看到了那個小孩,他動了動唇,道:“把東西還給我。”
誰知小孩哇地一聲,大哭着躲到大人身後。旁邊的老者立刻將小孩拉回去,邊走邊道:“誰叫你跟來的,膽子這麼小,跑來看什麼,回家去!”
楊善被捆在山上的一顆樹下,聽拖他上山的人說,這一帶野狼最多。
等月上枝頭,果不其然,出現了三兩隻狼結伴而行。楊善吹了一聲口哨,其中一隻頭狼顛顛甩着尾巴奔過來,張嘴嚎叫一聲,涎水流到地上,親昵地蹭了蹭他。
只是等了半晌,不見楊善投喂,它疑惑地伸着頭,十分不解。
“……咬繩子。”楊善幾番示意,頭狼總算理解了他的意思,拿嘴咬斷了繩子。脫困後的楊善卻沒有吃食喂它,反而走了兩步,一頭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他身上的雞血味引得其他狼發狂,頭狼守在他身邊與其同類撕咬惡鬥起來。
一夜過去,楊善感覺臉上一陣刺啦,卻是被頭狼舔醒的。他醒後,想找到那個小孩拿回荷包,只是餓了十天,他連下山的力氣都沒了。
頭狼給他找來幾顆果子,他吃了,緩了好一陣,起身摸了摸那狼,道:“對不起啊,今天沒吃的了。”
頭狼端坐着,沒聽懂他的話,只是尾巴甩着,期待地望着他。楊善能聞到血腥味,發現它的身上有一些細小的抓傷。他在附近找了常見的止血草,將葉子搓揉出汁液後捂到它的傷口上,然後拍了拍它的頭。這是讓它離開的意思,頭狼聽懂了,卻沒有離開。
直到楊善身影踽踽走下山,頭狼才轉頭離去。
楊善下山時,有人上山查看,很快發現他已經掙脫繩子跑了。楊善費勁爬到一顆大樹上,躲到了天黑。
天色一暗,各家各戶不再四處搜尋邪靈,緊閉門窗。楊善用靈識探查,找到了那個小孩的家。只是失去法力的他沒有太多把握,便默默啃着還剩的兩個果子,等待機會。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鎮民們組織了一批人,上後山繼續搜尋。沒多久,那小孩家中的婦人也去河邊洗衣,楊善小心避開所有人,來到屋子後門。
他幼時乞討,曾從一個瀕死的老乞丐那裡學了開鎖絕活,可從來沒試過。他進門時,小孩還在睡覺,那荷包放在他脫下的衣服里藏着。
楊善拿了荷包,順利找回陣鑰。他臨走前看了那孩子一眼,沒有把被盜後遭遇的一切麻煩怪到他頭上,只拖着步子,往蒼月山去。
這時他雖心中有怨,可幼年便早早因這幅異樣的魔族相貌吃過許多苦頭,他只是習慣的把這一切都歸罪於自己。異端代表未知,大家害怕,這是人之常情。
如果這之後一切順利,他應該回到了家。
然而中途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快到蒼月山時,他撞見了一個人。
張娘子提着一個藤籃,忽然從山坡口出來,朝他磕頭道:“阿善,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是山上的仙人吧,我以前見過有一個仙人,也是穿着一身紅衣裳從山裡突然出現的。你別怪我,我當時被嚇傻了,才會以為你是邪靈,這幾天我思來想去好生後悔,都是我的錯,你別怪我好不好?!”
她滿是悔意,把額頭都磕出了血,楊善把她拉起來,道:“我不怪你,你回去吧。”
張娘子抹着淚,打開提籃,道:“這是我親手包的包子,還有一碗糖水,你肯定好久都沒有吃東西,快吃一點吧!”
楊善確實太餓了,何況張娘子既猜到他是‘仙人’,也不可能再害他,否則大可以讓鎮民來捉他,便沒再提防地吃了東西。
他如何也想不到,張娘子猜到他是‘仙人’後,卻打上了另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