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小珍珠篇
下一刻,楊善唇角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直接把小珍珠從脖子上抓下來,眉目一肅,目光幽深。
小珍珠縮在臂彎間,仰頭望他。朝霞勾勒出楊善的銳利眉鋒、挺拔鼻樑以及微微抿起的上唇。他的頭髮全白了,面目卻還是年輕的狀態,只是五官並不柔和,某些角度甚至顯出幾分冷漠。那雙笑起來如春花盛放的眼睛不再像當年那樣溫柔和暖,彷彿一切都隨着時間凝結成冰,只剩一股寂靜的冷然。
尤其當他居高臨下睨視時,那股冷肅彷彿凝成了實質的冰河,讓人望而生畏。
小珍珠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低聲叫着阿善,有些討好的意味。
足過了數息,楊善閉上眼睛,復又睜開,一言不發地帶着小珍珠離開了此地。
那日後,二人僵持了數十天的冷戰。
直到某天,楊善人界醒來,又忘記了之前發生過的一切。當他驚喜地發現小珍珠時,小珍珠突然變成了人。
“阿善,我們回蒼月山好不好?”
眼前的小珍珠有着楊善昔日的眉眼氣質,眸中透出一股柔和清澈,也有着主身的身形與面部輪廓,站立時比楊善略高一個額頭。他看着對方,笑起來時眼下有着月牙般的卧蠶,好似春水融化。
楊善覺得這雙眼睛很是眼熟,但已經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了。他愣了片刻,隨即點頭道:“好啊,很久沒回蒼月山了,我也想回去看看。”
於是收拾東西。楊善在枕邊發現了一封信,信封上是他的筆跡。他還沒看呢,小珍珠一把拿了過去,藏在身後道:“阿善,晚點再看好不好?”
楊善奇怪於他的緊張神情,但他對小珍珠有種異乎尋常的耐心,當下頷首:“那便晚點看吧。”
到了千葉鎮,街上變得很陌生了。他們沒有逗留太久,徑直回山。楊善掃灑房間,祭拜師父。
晚間,最後一縷霞光收束,深邃蒼穹升起一輪圓月,星月點染的蒼月山布滿了光輝,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坐在峰頂,仰望着這數百年沒有改變的月亮。
楊善問:“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名字?”小珍珠愣了愣,道:“我就叫小珍珠。”
“你已經化形了,得有個屬於自己的名字。”楊善又問:“難道以前你沒想過嗎?”
小珍珠搖了搖頭,他的確沒想過。
因為他有名字。
相傳龍死時,將以天為陵地,以云為棺槨,因此誕生之初,他便直覺應當叫雲陵,寓意向死而生。
“你可以想想啊,有個名字,以後好行走世間。”楊善拿出一壺酒,喝了兩口,道:“以前師父不准我喝酒,我就偷偷下山買酒喝,喝過幾回後,發現也沒什麼好喝的。”
小珍珠忍不住戳穿他,“騙人,你明明是只買了一壺吧。你根本沒打算給我喝。”
“真不好喝。”楊善把酒壺遞他,“不信你嘗。”
“好辣。”小珍珠喝了一口,倒吸兩口涼氣。
楊善沒忍住揚眉笑起來。
小珍珠道:“既然這麼難喝,你還買!”
“這難喝的味道,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喝得到啊。”楊善拿過酒壺,笑道:“再說了,那是以前喝不慣,現在喝起來正好。”
小珍珠撇嘴,不信邪地搶過酒壺,咕嚕灌了一大口,嘴硬強撐道:“我也能喝。”想起什麼,他又道:“我還要喝光你埋樹下的酒。”
楊善不禁開懷暢笑,醉意微微上頭,他折過一根樹枝,步伐帶着身軀舞動起來,靈力席捲枝葉漫天飛舞,一會兒高上高下,紅色身影隨之綻放出一道道炫目光華,直到暢快地練完一套身法,他坐回原處,昂首飲酒道:“山腳從石板路往裡數的第八棵杏花樹,那下面埋的是果子酒,你去挖來喝吧,喝完了再給我釀上。”
……
日子很平靜地過了兩天,小珍珠喝完了果子酒,又釀了一罐埋進去,楊善嘗了,那味道差了一點。
山下的千葉鎮他們也去逛了兩回,楊善還惦記着師父喜歡的那一口烤魚呢,卻發現鎮上已經沒了那戶人家。聽說早已經搬走了,不知搬去哪兒了,如今鎮上都是些新面孔,沒人說得上來。
又是一個夜晚,小珍珠將那封信給了楊善。
楊善看完後,問他:“我之前醒來過嗎?”
小珍珠點頭。
“醒來了,又忘記了?”
小珍珠依舊點頭。
楊善一嘆:“看來還真是活不久了。”他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峰頂。
小珍珠撿起地上的信紙,只見上面就寫了一件事。
——兩度蘇醒,記憶若失,為陰神訣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