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隱市篇
“客人請。”
突然出現的妖修一手指向門外：“抱歉客人，如果拿不出價碼，煩請您離開。”
楊善坐在椅上不曾挪動分毫，好似沒聽見這話。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妖修，直將那妖修瞧得後背發毛。
“一點誠意都沒有，還做什麼生意。既然這個問題答不上，那便換一個吧。”
楊善說著，扯過桌面一張白紙鋪開，重新寫了一句話投入黑色密箱中。那妖修還站在門口，楊善撂下筆，側頭望去，似笑非笑道：“我拿這請帖不能白來一趟吧，怎麼？打算攆客？”
被道破心思的妖修訕訕一笑：“貴客請自便。”語罷帶上了門。
隱市從沒有將生意踢出門的說法，只要願意給價碼，一瞬間就從客人變成了貴客。
白塔第三層，侍從取出摺疊的白紙，再次遞交給青年：“主子，那位客人想問別的問題。”
青年正閑適喝茶，一手端着茶盞，慢悠悠道：“你念吧。”
侍從將白紙展開：“我想知道左丘少微的……”
“噹啷”一聲，是茶盞蓋滑落地面發出的突兀聲響。
“……的下落。”侍從念完後，擡頭朝前方望去。只見主子怔了怔，肩頭一沉，扯動了下唇角，臉上說不出是什麼樣的表情，似乎是震驚，似乎是不愉，但看起來十分複雜，着實難以描述。
“主子，這能接嗎？”半晌，收拾乾淨茶盞碎片的侍從問道。
青年突然起身，撣了撣衣袖，隨後冷聲笑道：“我去會會他。”
侍從愣了一瞬，這時青年已經擡腳往外走去，侍從連忙收斂了因震驚而失態的表情，急忙地跟上。
“不用跟來。“青年朝後一擺手，侍從只得原地站定，心中卻冒出各種各樣的疑惑。這左丘少微是誰，怎麼主子聽見了如此大反應？難道是曾經認識的人嗎？可不應該啊，主子認識的人，不可能這麼寂寂無名吧。
……
“貴客可準備好了價碼？”
楊善在房內閉目靜待時，門口傳來一個略為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隨即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逼近，有人走進來了。
楊善睜眼望去，只見一個披散着頭髮、看去有些弔兒郎當的面具人來到桌對面，“刺啦”一聲拉開了椅子。在摩擦製造出的雜音中，他坐了下來，兩腿隨意搭着，鞋尖還在桌下碰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對方抱歉地收回了一條腿，又拿腳後跟點着地，發出輕微但持續擾人的動靜。
光聽嗓音，楊善以為來者是個穩重的人，誰知此人連衣服系帶都歪着來，舉止亦難以評價。
“價碼不該是隱市給我嗎？”楊善回答此人先前的提問。
面具人“哦”了一聲，像是恍然：“是這樣沒錯，不過——”他點地的腳跟忽地停住，然後整個身子往後一靠，像是陷進椅子中，用一個極為放鬆的姿態道：“現在情況有了一點小小的變化。”
楊善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面具人繼續噠噠噠點着腳跟，道：“現在的規則是，你願意拿出什麼價碼換取答案？”
楊善微怔，而後同樣靠向椅背，屈指敲了敲桌面，他道：“你想要什麼？”
“法器法寶，靈藥丹藥……”面具人從鼻腔中哼笑了聲，“隱市都不缺。不過，我倒是對你真面目很好奇，你又為什麼要打聽左丘少微此人呢？”
楊善眉梢微動：“聽你的口氣，你知道左丘少微？”
他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具人，只是對方此前的一系列小動作已經深入人心，尤其是這腳後跟噠噠噠不斷點地的聲響，實在難以從腦海中刨除弔兒郎當的印象。
面具人直接承認道：“認識。但會不會說，取決於你的價碼。”
楊善聞言，忽然感到一股鬆快，甚至有幾分不敢置信。相比於如日光之芒那樣灼目的天之驕子楚雲陵，小師弟左丘少微消失後，就像一滴水融匯進了深海，一點光亮出現在亮堂堂的白日。好像哪裡都可能出現他，但找起來，卻哪裡都找不見。
楊善只是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寫下了尋找左丘少微的問題，他沒想到，竟真能得到答案。
什麼都不缺？那要拿出什麼樣的價碼交換？
楊善沒有思考太久，直接現出原貌：“我的誠意給了，你的誠意呢？”
“……”面具人久久沒有應聲，像是癱死在了椅子上，只有他幽深的目光透過面具射來，一刻不停地直視着楊善。
他的目光很奇怪，像是緬懷，像是遺憾，但更像是盯着某個地方發神。
空氣陷入了古怪的沉寂。
直到面具人動了動，坐直了身子，鼻腔中傳出哼氣聲。他神經質的短促地笑了兩下，緊接着放聲大笑起來，但那聲音聽着並不暢快，反而有兩分憋悶感。
直到笑夠了，面具人倏地站起身道：“可惜啊可惜，太遲了。”
“這話何意？”楊善後背離開椅子，目光望向面具人，只聽對方頓了頓，語帶着幾分悲傷：“死了，他早就死了。”
語罷，面具人又短促地抽笑了兩聲，接着，他沒有要過多解釋的意思，只背着手往門口走去。
楊善身形一晃，擋在了面具人身前，目光灼灼：“這就是答案？還是不滿意價碼？”
面具人長長出了一口氣：“實話，他早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