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拍了拍手中酒罈，一面拿過杯盞，以岸邊石塊為台，倒了兩杯酒水；一面出言催促譚病下去泡泡。
隱匿不遠處的莫七豎起耳朵，心中嘖嘖稱奇：這好人一朝轉變了，說起話來都是冠冕堂皇的好聽。
本該清寒的水波卻泛着蒸騰的霧氣，譚病撥了一下水，看着四周插上的陣棋，彎眉笑道：“阿善有心，我就卻之不恭了。”
他說罷便要步入其中，楊善忙放了酒盞，拉他一把袍袖，目光躲閃道：“還是把外袍脫了吧，否則泡着束縛。”
譚病頓了頓，便笑說：“這也有理。”
楊善看他轉身下了水，連忙借口整理衣服，扯過儲物靈囊往旁邊巨石後面一丟。
莫七這回跟上了默契，一手抓牢了來。楊善背手一揮，示意他趕緊的。
這時譚病迴轉過身，微微一笑：“阿善不泡么？”
“泡，泡。”心虛的楊善一疊聲應着，卻不見行動，只拿着酒盞過來，遞給譚病勸他慢飲。
莫七一邊忙活，一邊耳聽尊主‘花言巧語’說過兩輪，明顯快撐不住了，正忙給他打手勢呢。
酒過四輪，兩人都已經在水裡泡着了，莫七終於找到機會把靈囊物歸原位，楊善大大鬆口氣。
半晌，日頭西落，餘暉不見，四下浮起點點掠動閃爍的星芒。兩人於是坐到淺岸邊踩水，楊善也沒敢細打量譚病，只管看着清澈的水波，一時靜靜無言。
“阿善有什麼打算嗎。”譚病側頭問他。幾隻螢蟲撲到了楊善的發間，又流連到草叢，躍上躍下，直朝遠方去了。
楊善揪了根草灑在水裡，感覺譚病正看着他，仍沒擡頭：“什麼打算？”
“比如此間事了，想去哪兒？”
“沒想過。”楊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呢？”
“我也沒想過。”譚病笑道：“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楊善終於擡頭，詫異看他：“你不繼承靈光閣嗎？”
譚病笑問他：“那你不回魔界嗎？”
楊善又揪了根草心，放進嘴裡嚼着，須臾後，道：“水都涼了，我送你回去吧。”
美好短暫的螢蟲在他們身後盤旋飛向高處，似乎與夜空星光融為一體。將譚病送回後，楊善並未回去，而是和莫七留在了丹霞峰，直到月上中天。
“尊主，我去取出來。”莫七自告奮勇，想拿着從譚病那裡復刻來的禁制秘鑰進入靈藥園，被楊善給攔了下來。
“不行，你若出事，到時脫不開身。”楊善決定今晚直接行動，他修鍊的幻神法雖也傳給了莫七，但這法術到底需要用大量的法力維持，以莫七的修為，萬一有意外就會身份暴露，楊善把他按下，道：“我修為已然恢復，你在外邊等着。”
說罷不等莫七反應，直接變化了譚病的樣貌，朝前方雲遮霧掩的靈藥園過去。
莫七想了想，誰進去都沒差，便隱匿了身形，目送他順利通過了兩隻天鷹獸的視野，身形消失在了禁制陣法內。
“嘖，尊主模仿起來還挺像樣的。”莫七突然發現他沒偽裝成譚少閣主是對的，那兩步路走得背影瞧着都透着一股子虛弱，他這中氣十足的真裝不出來。
月夜中，靈藥園涼風颯颯，靈氣自比別處充盈，一呼一吸間儘是靈藥草木的芬香。楊善一面小心探看，不知覺無聲無息地已走過兩處葯壇，順着石子路到了一處柵欄竹亭。按譚病所說，那蔓藤花應當就在附近。
他四下一看，發現就在柵欄陰影下栽種着。蔓藤的花苞還緊緊包在一起，葉子有些蔫噠噠的。
楊善心中一喜，兩步上前，掏出備好的小鋤頭就開挖。
這一株萬年靈植最重要的就是根部，換了旁人來挖，還真不一定挖得好。楊善不由慶幸，幸好沒叫莫七那個粗手粗腳的進來。
他正挖得起勁兒，渾然沒發現佩戴在腰間的青色玉佩早已暴露了他的位置。
守在外邊的莫七打了個呵欠，猛然察覺異樣，一回頭，竟是丹霞峰的司徒修過來了。
雖說這弟子修為低微，但莫七還是準備把人打暈在外邊，免得進去給尊主添麻煩。
“只能怪你來得不是時候了。”莫七身形一晃，一掌劈上他後頸。
——預想中的軟倒降臨了，但對象不是司徒修。
暈過去的最後意識，莫七心頭大罵，靈界賊子狡詐！！竟用離魂香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