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進度:108%
晝夜翻轉,陰晴輪換,時光一晃眼,已經是第二年。
小男孩長高了些,此前的衣物是時候換一批了。他被師父帶去凡俗中採買,一同去的還有小師兄。
落梵城又恢復了繁華,中年人在這裡重新開了一間醫館。其實不只於此地,附近的大小城池都有福善堂醫館的存在。不過這裡是小男孩最初遇到師父的地方,當然要特別些。
師父是極受敬重的,他牽着小徒弟逛成衣鋪子,不管走到哪兒,大家都對他笑語相迎,口中神醫神醫的叫着,連小男孩也被喚為將來的小神醫;大家有好東西都分他一分,走了沒多久,小男孩懷裡就被塞了滿滿當當的吃食。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師父的善心小男孩早就有所耳聞,他是個乞丐的時候,只有福善堂肯免費施藥。因此城中無論是誰,都會稱讚他一聲,並決不允許有人背後嚼醫館的舌根。
一年前那個晚上的事,彷彿一夜驚夢般從時間縫隙中溜走,不見蹤影。
那次的事,並沒有給師徒之間埋下隱患。第二日醒後,師父就給小男孩解釋了,那是因為來醫館的人中有不少病重難治的凡人,而師兄的血能把人治好,僅此而已。
對修士來說,只要損失的不是本命精血,一些皮外傷根本不礙事。況且師兄的傷口不僅在第二日就恢復了,還在小男孩面前嘲笑他昨晚哭鼻子的窘態。
小男孩惱怒之餘,依舊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師父已經答應他,上次是藥材缺失,如今都補足了,以後也不會再傷害師兄了。
自那以後,他每日都和師兄修鍊在一處,確實沒有再發生什麼受傷流血的事。
師徒三人選好新衣後從鋪子出來,恰逢將近年關,便打算置辦些喜慶的玩意兒回蒼月山熱鬧一番。
然而走出不過幾步,突然有個年輕的夥計一邊喘氣一邊狂奔而來,遠遠就說:“掌、掌柜,有個病人送來只剩一口氣了!現在施針吊著,您快去看看吧!”
中年人一聽此言,頓時丟下兩個徒弟,連話都來不及說半句,就往醫館趕去。
他這樣的忙碌是常態,不過中年人從不在人前用超出凡人理解範疇的法術,因此只是跑得快了些。兩個徒弟都習以為常了。小男孩心中漸漸萌生了想要幫助師父的念頭,其實這念頭早就有了,但每次見面,師父只是囑咐他好好修鍊。
小男孩一直沒說,自從落梵城那場瘟疫,身邊的老小乞丐接二連三的僵硬死去後,他也變得很怕死。他一直努力的修鍊,他很怕師父和師兄對他的修鍊速度不滿意,所以時不時會裝出貪玩的模樣。
而在蒼月山的日子,讓他從過去的陰影中逐漸緩過來,再度萌生了想要濟世救人的想法。
“師兄,我們去買些醫書吧,我也想幫幫師父。”小男孩能把字認全後,又在師兄的指點下修鍊,修為不說日進千里,至少也有百里。他便以為救人和修鍊是差不多的,只要埋頭鑽研就能學會如何治病了。
當然,對修士而言,一個簡單的法術可以解決絕大多數的病痛。但此時的小男孩,顯然並沒有想過為何師父不用法術醫治,他下意識認為,師父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師父既然那麽忙,為何不幫幫他呢。
誰知小男孩話剛出口,前一刻還和顏悅色的小師兄直接板起了臉,語氣凍得比數九寒天還厲害。
“師父不需要你幫,你好好修鍊就是了。”
被嚴厲拒絕的小男孩只好轉換了話題,心裡卻並未歇了這個蠢蠢欲動的念頭。
又一年春,師父更忙了,月余都不見人。有時師兄都會被叫去幫忙,可小男孩總是被留在蒼月山,依舊只囑咐他修鍊。他一個人時,便翻着從外邊悄悄買回來的醫書,把它們藏在師父的書架中間,他也經常翻着師父的法術典籍,一邊修鍊一邊自學醫術。
就這樣沒過半年,有一天師父回來的時候,摸着小男孩的頭,說:“善兒不是想幫師父嗎,師父現在需要一點你的血,善兒會給師父嗎?”
小男孩有點害怕,但回答得沒有分毫遲疑:“會。”他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個雨夜的師兄,原來那猙獰的傷口從沒有消失,只是潛藏在了記憶深處,不過對師父的信任戰勝了未知的恐懼,小男孩問:“會不會很痛啊師父,我怕痛。”
師父仍然和藹地摸着他的頭髮,聞言失笑道:“當然不會痛,師父最喜歡善兒了。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一名築基修士了,就算受傷也會很快痊癒的。”
小男孩想起師兄的傷口當時天亮就恢復了,一時間對修士強大的體質抱有極大信心。
“師父,那你別用師兄的血,你用我的,善兒願意給你。”
師父牽起他的手,笑道:“當然不會,師父答應你的。”
中年人牽着小男孩離開了蒼月山,去到最近的一處醫館,把夥計支開後,他餵給男孩半顆丹藥,過半晌輕輕地割破皮肉,放了小半碗血,再用法術恢復傷口。
“是不是一點都不痛?”中年人笑問,給了小男孩一串糖葫蘆:“善兒真乖。”
小男孩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開心地點了點頭。糖吃到一半,他想起來最近都沒見過師兄,不由問道:“師兄呢,他在哪裡啊?”
“他在落梵城,那裡隔蒼月山有些遠,師父忙不過來,這段時間就讓他在那邊了。”
“哦。”小男孩吃着糖葫蘆,看着血碗,又問:“那我的血可以救很多人嗎?”
“當然,大家都會記得小神醫的。”
小男孩想起自己的醫術水平,被調侃得臉紅起來:“我、我還不是神醫。師父,你可以教我醫術嗎?”
本以為是個順理成章的請求,沒想到師父卻停下了寫藥方的動作,轉過頭道:“善兒,你的天資出眾,不能浪費在這裡。你要記住,人之一生,蜉蝣一瞬,不爭長生,終究不過是滄海一粟。”
小男孩愣了愣,對他來說,師父說了這麼長一段話,總結起來只有一個意思——他不能學習醫術。男孩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和師父再提要求,於是道:“我聽師父的。”
師父笑了笑,將藥方寫完後,說帶他出去四處轉轉。他是知道小男孩喜歡熱鬧的,興許怕他在山上悶壞了,只要得閑,總會帶着他出來。哪怕這樣的機會一年到頭也沒有幾次。
小男孩卻已經懂事很多,搖搖頭道:“我陪師父看病。”
留在醫館的小男孩一邊裝作好奇窗外的世界,一邊豎起耳朵聽師父診治,然後通過窗外仔細觀察每一個進進出出的人,也許是修士賦予的敏銳五感,讓他很快能分辨出真病和裝病。
趁着師父被叫出去外診時,他站在看病的夥計身旁學習,瞧瞧凡人的法子是如何治病的。冰雪聰明的一個小傢伙,在夥計忙昏頭的時候,還能有條不紊的準確搭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