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曦澄·二三事
江澄是被藍曦臣的笛聲喚醒的。
晨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地鋪在榻上，藍曦臣倚在窗邊吹，白衣被鍍上金邊，發尾還沾着晨露。江澄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軟枕里悶聲問："澤蕪君又起早練劍了？"
"是給江宗主采露水烹茶。"藍曦臣放下玉笛，從袖中取出青瓷瓶，"後山竹露最是清甜。"
江澄眯着眼看他往茶壺裡注水，水汽氤氳中藍曦臣的輪廓變得模糊。他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剛搬進寒室時，總在破曉時分聽見劍鳴，後來才發現藍曦臣怕吵到他，特意把晨練時間延後了半個時辰。
"茶好了。"藍曦臣將茶盞推到他面前，"嘗嘗看。"
茶湯入口微苦，轉瞬化作甘冽。江澄挑眉："比姑蘇城的碧螺春強些。"
藍曦臣低笑："江宗主若喜歡，明日我去采荷葉露。"
江澄耳尖微燙，低頭喝茶掩飾："隨便你。"
巳時三刻，藍曦臣在膳房研究食譜。江澄抱着卷宗進來時，正見他對着《雲夢食單》發愁，面前擺着切得歪歪扭扭的蓮藕。
"藍宗主這是要做什麼？"江澄忍笑問。
藍曦臣耳尖發紅："前日聽你說想吃蓮藕排骨湯，我...試着做做看。"
江澄突然想起十六年前在雲深，藍曦臣總往他房裡送桂花糖藕。那時他總說姑蘇廚子手藝不行，卻把糖藕吃得一乾二淨。
"我來。"江澄挽起袖子，接過菜刀，"蓮藕要斜着切，這樣才入味。"
藍曦臣依言遞過薑片，指尖不小心擦過江澄手背。江澄手一抖，菜刀差點切到指腹，卻見藍曦臣已經握住他手腕："當心些。"
廚房裡水汽蒸騰，江澄覺得燥熱，解開外袍領口："藍宗主離我遠點，怪熱的。"
藍曦臣卻湊近他耳畔："江宗主臉紅得像煮熟的蝦。"
戌時，江澄在靜室批公文。藍曦臣抱着一摞書進來時，正見他對着賬本皺眉。
"怎麼了？"藍曦臣倒了杯蜜水放在案頭。
"金鱗台又拖欠仙門盟會的份額。"江澄煩躁地扔下狼毫，"金子軒那小子總說周轉不靈，分明是想留着錢買胭脂水粉！"
藍曦臣忍笑："江宗主不妨讓江姑娘去催款。"
江澄愣了愣，突然笑出聲："對，讓厭離去，他金子軒敢不給？"
藍曦臣見他舒展眉頭，便翻開《詩經》輕聲誦讀。江澄聽着聽着，眼皮漸漸沉重，恍惚間看見十六歲的藍曦臣在藏書閣給他講《楚辭》，那時他總在打瞌睡，藍曦臣卻從未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