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征勝微吸一口氣,抬起身子,身姿猶如蒼松筆直。
“聖上,為將為兵者,血性方剛,性如烈火,臣言語間或有莽撞不敬之處,可字字句句皆發自肺腑。”
“今日御林軍圍府,臣與陸將軍被押解入宮,街道兩旁百姓的驚疑目光,好似萬千利箭刺心。”
“臣雖覺如芒在背,但心中坦蕩無懼,只因臣從未做過半分辜負聖上與朝廷之舉。”
“年少參軍,一路刀光劍影,臣捨命拼殺而來,才憑着累累戰功站在了聖上面前。”
“後雖不幸斷臂,離了戰場,但臣心中從未有過怨懟,反以此為榮,因為這是臣為聖上、為大盛拋灑熱血的印記與榮光。”
“可聖上......”
話至此處,沈征勝眼眶微微泛紅,額頭上青筋凸起,仰頭看向盛帝時,眼底已有了淚意。
“若臣當真有通敵叛國之心,當年又如何打得漠軍節節敗退,如何能在冰天雪地、漫天黃沙中,將我大盛朝的邊境牢牢守住?”
“陸將軍從九死一生的戰場歸來不過半月有餘,他身上的征塵尚未洗凈,殺敵的喊殺聲或許還在耳畔回蕩。”
“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臣二人就被押解進宮,此情此景,讓臣等何其心涼,又情何以堪!”
“聖上,難道......難道臣等多年來的拚死效力,竟抵不過這無憑無據的懷疑嗎?”
沈征勝越說越是激憤,話到最後已儘是質問之意,叫殿中人齊齊變了臉色。
盛帝的眉眼隱隱陰沉了下來。
然而,沈征勝卻仿若沉浸在悲憤之中,對盛帝的神色變化毫無所覺。
“岳丈大人。”
江潯當即出言提醒,聲音不疾不徐,激得沈征勝微微一顫,陡然回神。
再抬眸去看盛帝時,沈征勝面上後知後覺溢出了一絲惶恐,嚇得低下了頭去。
盛帝看到這一幕,神色竟反而緩和了下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沈征勝今日先是含冤,而後受辱,憤懣之下言辭失當,這才是人之常情。
一經江潯提點,沈征勝即刻回神,下意識的反應是惶恐與畏懼。
這一點,就足以彰顯他君威之隆盛,亦表明沈征勝心底對他懷有本能的畏忌。
試問,若沈征勝今日遭此不白之冤,受搜身之辱卻仍毫無怨尤,平靜無波。
如此城府,如此心計,他沈征勝暗地裡當真全然沒有旁的想法嗎?
故而此刻,盛帝不僅不曾動怒,反而心下安然,也稍稍溫和了聲音:
“沈卿,今日事出突然,且牽連國本,朕憂心如焚,行事間未免操切倉促,沈卿當體朕苦心,莫要介懷才是。”
殿中了解盛帝的都知曉,這番話能從盛帝口中說出,已是極難得的了。
沈征勝聞言渾身一顫,微抬的臉上神色數變,顯然也很是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