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杯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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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樺喝了口酒又問他:“自己做的有多少了?”

“幾十個,沒數過。”王清允平日里都是掐着聲兒說話,要尖細一些,但和安樺說的時候他就變得很放鬆,是很柔和的。

很多事情他不會掰着指頭去數,但即便是這樣,從茶盞數量的增長,還有此刻見到這個人內心抑制不住的欣喜,還是可以知道他太久沒見安樺,孤單得也太久了。

“有兩三年沒和將軍這樣說話了。”王清允不吃東西,像在宮裡伺候貴人那樣,用筷子給安樺夾菜:“怎麼今日想起來找奴才?”

安樺不回答問題,而是說:“我不把你當奴才,你不用這樣低聲下氣,湛霖。”

對於王清允來說,這世上有三種人,一種是想巴結他,上趕着喊他“王公公”“王爺爺”的,一種是瞧不起他,罵他“臭太監”“臭閹人”的,還有一種就是安樺這樣的,見他第一眼是個人,從此以後便都是的。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忍不住擡着眼睛看,心裡頭估計在想王清允和安樺這是如何了。

誰知被那雙狐貍眼冷冷瞧回來,說:“出去侯着。”

王清允心裡頭明白,但忍不住問了句:“不是奴才是什麼?你身份這樣尊貴。”

他們兩個之間,有些話說破了,反而會讓人覺得心裡頭難受,王清允之前不是沒有小心試探過,安樺從來都不回應。

但今日這人變得不同了,安樺從王清允手裡拿過了他的那個茶盞,問:“你有那麽多了,這個不如送給我?”

王清允擡眼,微微一愣,“可是……”

安樺又說:“我不白拿你的,你等會兒教教我怎麼做,我捏幾個,等燒成了算還給你,如何?”

如此一來二往,也算是他們之間有了推杯換盞的交情,而這樣的情誼,素來都是知心人才能有……

安樺有些話不挑明白,可王清允卻懂了,他略微點點頭,答道:“好啊,等會兒我找個人給你裝起來,免得路途顛簸摔碎了。”

捏陶土不像是在戰場上刀槍棍棒,安樺以前見別人做,以為就那麽回事,誰知到了自己這兒,手指老是不聽使喚。

他手上力氣大,稍微一用點力氣,快成型的東西就弄壞了。

王清允在旁邊笑他,“我還以為你當真能捏一個送我。”

“我也是這樣想的。”

安樺轉過頭去看身後的人,見他那雙狐貍眼裡的精明在自己面前全然不在了,就總是會想,如果王清允沒有以罪臣之子的身份送進宮裡,那必然該是個談吐不凡的良家公子。

不用這樣整日里踩在冰面上做惡人,將自己好的那一面藏着掖着,不讓人見。

別的太監都是貪得無厭,他就也得貪得無厭,他被困在了宮牆裡,心裡頭的思緒隔離了萬里遠,和安樺的一樣,飛不到天邊。

“年後若是竟州的事情變得麻煩起來,聖上會讓司禮監插手進去,需要我做什麼嗎?”王清允問。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在問安樺,有沒有和宋景昀那邊通過氣兒。

“暫時沒有。”安樺重新捏了塊陶土來,準備再試試,“有需要你的地方,會有人聯繫你。”

“嗯,朝中動亂,我近來總是睡不好。”王清允拿着自己的小凳子坐到了安樺對面去,“怕越氏那邊趁着這時候出亂子,邊境要是不太平,你務必保全自身,多加珍重。”

“我知道,你也是。”安樺目光都落在手中的陶土上,就着這點溫存的時間還有方才飲下的酒,關懷眼前人:“前幾日忙着過年,累壞了吧?”

“都到了這位置上,不至於太累。”

趕在安樺要弄壞手中的東西之前,王清允捲起袖子,將自己那雙相當陰柔的手給遞了上去:“我看你就是來壞事的,浪費我的土。”

他用自己的手捧着安樺的手,兩廂成對比不說,還根本包不住。

就好比他平日總是想着,用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協助安樺一點一滴。

“慢一點,要收進去的地方輕輕往裡面挪動。”

可他這個不算太出色的師傅教不會眼前的笨徒弟,那初具雛形的杯盞到底還是夭折了。

王清允埋怨道:“大將軍怕不是壓根不想送我?”

本該拋卻三千情絲的人此刻卻有了一點執念,他想要安樺給他一件東西,在這新春佳節里也算是個禮物,誰知沒討到,王清允對此有些不滿。

安樺朝他笑,卻又說:“以後又不是沒機會,等我下次回來,你再好好教教我。”

他邊說邊從懷裡拿出來一個鏤空的香囊球來,上好的花絲工藝,還是嶄新的,並非一時興起拿出來打發人。

他遞過去,對王清允說:“你剛說你平日睡不好,這個給你,湛霖,新春快樂。”

王清允接過來,不自覺的心熱眼熱,說道:“新春快樂,安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