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從冬日裡病了之後就沒好得太全,撞上最近的事,病症又反覆了起來,這會看着都察院送過來的審查記錄,只覺得更不舒服。
他何嘗沒想過松柏清庭的事其中有蹊蹺?可是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知道自疼養出了蕭榮這麼個好兒子,大燕的皇糧還養出了程久航這樣的蛀蟲!
“陛下,這竟州之前一些還算看得過去的賬目,怕都是拿乾州的銀子填的……”
“那乾州呢!乾州的銀子又是怎麼來的!”
“已經派了人手往乾州查證。”
“咳咳……”
御前的太監端了茶過來送到皇帝跟前,只不過隆豐帝已經無心再多喝一口。
他還沒能喘兩口氣,大理寺的人又說:“將松柏清庭那日參與的竟州新派官員一一核查過,這是呈報,請聖上過目。”
不當眾說出來,自然是因為事太髒了不好明說,皇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其中私相授受有多腌臢,他扶着額角揉着太陽穴:“這些人先停職,各部空缺暫由其他人員補上,先把乾州的事……”
轟隆——
天際突然傳來一陣悶雷聲,外頭突然下起大雨來了,按理說這春天的雨該是緩慢又循序漸進的,這樣被雷鳴裹挾着帶來,實在少見。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遠處炸開了一般。
皇帝被打斷,稍頓之後又準備繼續說下去,誰知外頭突然來報:“陛下——”
隆豐帝現在都煩了有人這樣急匆匆地過來,准沒什麼好事。
這一屋子的人都往外看,他也只得坐起身子往外瞧。
比起上次竟州的急報,這次小太監更為著急,慌慌張張說:“稟陛下,乾州剛傳來消息,沿海五圍港口,有官員私運火藥,夜出行船,在近海處船隻突然炸裂!波及港口!”
……
天太過陰沉了,安楠看賬簿看得眼酸,在陳朗和韓雨的勸說下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去床上午休。
他隱隱約約做了個夢,夢見父親死訊傳來的那一天,他偷偷在主屋旁,聽來傳話的官員和母親說話。
“東南部是他最熟悉的地界,兵馬糧草充足,敗退尚且可說,怎麼會被伏擊屠殺?!我不信!我不會信!”
“夫人節哀,戰場上刀劍無眼,這次將軍和另一位領將判斷失誤,低估了敵軍所帶火器軍械……”
“胡說!越氏素來物資貧瘠擅長拉鋸!怎麼可能把那麽多軍械火器放在東南邊境?!”
轟隆——
雷聲破空傳來,將安楠一下給驚醒了。
他睜開眼坐起身,眼淚不由自主從眼睛里掉落出來,當年收到噩耗,也是在這樣一個異樣的天里,悶雷一聲接一聲,雨絲連綿不斷。
陳朗聽見屋子裡的動靜,進來問:“可是雷聲吵着世子妃?”
安楠在帳子裡頭“嗯”了一聲,說:“幾時了,給我倒杯茶過來。”
“申時三刻。”陳朗倒了茶送進去,見安楠揉着眼睛,還有些紅紅的,說道:“世子妃這是夢見不好的事了?”
“嗯。”因為之前宋景昀所提到的火藥,安楠現在想起來愈發覺得父親戰死並非當年他判斷失誤,而是……
若真是那樣,那蕭榮程久航真是不得好死。
“不得……”安楠說不出詛咒人的那些話來,轉而問:“去問問世子今日可還回來?”
“是。”
陳朗剛要出去,跟着宋景昀去上朝的隨從突然回來,傳話說:“世子妃,世子叫你今日別等,宮裡頭聖上病了又出了亂子,他估計今兒回不來。”
安楠聞言眉頭微微蹙起,“怎麼回事。”
“聽說……乾州的五圍港口有人私販火藥發生了爆炸,聖上聞言直接暈過去了,宮裡頭亂成一團。”
“乾州,五圍港,貪污案……”
這樣的事情不是在今日才發生的,而是持續了很久,說不定五年前或者更早之前,這些人就已經敗壞至此……只不過是今日才揭開他們的惡行……
從竟州出事,再牽扯到朝廷各處官員,暗中蟄伏,又把乾州的事揭開。
安楠自然知道宋景昀和太子謀划這些有多不易,他現在不能因為對往事的猜測亂了陣腳,深吸了兩口氣後便鎮定下來:“陳朗,去叫人套了馬車就在宮門口侯着,聖上病了,宮裡不會留世子太久,下着雨他騎馬不便,就坐馬車回來,要是世子夜間回來,務必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