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五夫人帶着下人們來了。太夫人讓她陪十一娘回去聽戲。十一娘福了福身，轉身時眼角瞥見太夫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十一娘回到迎春閣時，戲台上正演到蔡伯喈與趙五娘重逢。台上的絲竹聲低回婉轉，彷彿在訴說著久別重逢的喜悅。
大太太見她回來，微微側身，低聲問：“出什麼事了？”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其中的關切。
“大姐有話對太夫人說，讓我先回來聽戲。”十一娘含糊其辭，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戲台上。台上的趙五娘正在訴說離別之苦，眼淚閃閃發亮。
大太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嘴角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她輕輕拍了拍十一娘的手，什麼也沒說。
堂內香煙繚繞，戲聲悠揚。十一娘坐在那裡，看着台上的悲歡離合，心中卻想着方才的種種。太夫人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唐姨娘的慌亂，元娘的怒火，這些碎片般的畫面在她腦海中不斷閃現，卻始終拼不出一個完整的思路。
戲台上的故事仍在繼續，而她知道，自己也身處一場更大的戲中。只是這場戲究竟要演到何時，又該如何收場，卻是誰也說不清的。
戲台上的《重逢》正演到高潮，蔡伯喈與趙五娘相認的一幕。燈火通明的大堂內，絲竹聲悠揚，戲子的唱腔婉轉動人。
十一娘端坐在席間，手中的茶盞幾乎紋絲未動。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皇上身邊那位穿着蟒袍的大臣身上。那人一舉一動都透着難以言喻的氣度，就連臉上的花臉都畫得格外精緻。若不是提前知曉，誰能想到這位威儀赫赫的朝廷重臣竟是沈家五爺客串的。
身旁的瑪瑙輕聲提醒：“小姐，茶要涼了。”
十一娘這才回過神來，抿了一口茶水，目光卻忍不住偷偷瞥向五夫人所在的方向。果然，五夫人眼中閃爍着掩飾不住的歡喜，整個人都沉浸在丈夫難得一見的表演中。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着手中的絲帕，嘴角掛着溫柔的笑意。
“五爺這身段，當真是絕了。”坐在不遠處的幾位夫人壓低聲音議論着。
“那是自然，聽說五爺年輕時就愛看戲，沒想到演起來更是一套一套的。”
就在眾人沉浸在戲曲的韻味中時，一抹桃紅色悄然闖入十一娘的視線。她抬眼望去，只見曾桃夭穿着一件桃紅色褙子配蔥綠色刻絲羅裙，神色黯淡地走了進來。
曾桃夭的臉色有些蒼白，眼角還帶着幾分未消的紅暈。她強打起精神向曾夫人行禮，嘴唇微微顫抖：“母親。”
曾夫人打量了她一眼，眉頭微蹙：“怎麼這時候才來？”
“女兒...女兒方才身子有些不適，耽擱了些時候。”曾桃夭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
看着這一幕，十一娘心中瞭然。當事人之一不在場，這事情就好辦多了。她不禁想起那條白色綉竹梅蘭的挑線裙。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為何不幹脆向太夫人借件衣裳？偏偏要穿這樣一件過於顯眼的刻絲羅裙。
一道炙熱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十一娘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對上了曾桃夭面無表情的凝視。那雙眼睛里盛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羞恥，更多的是無助。
這種被人看見最狼狽模樣的感覺，確實不好受。十一娘只好假裝專註地看着戲台，直到那道目光終於移開。
這時，林小姐和楊小姐攜手而來，五娘跟在後面。三人看見曾桃夭，神色各異。林小姐眉頭微皺，楊小姐則是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番，五娘更是直接避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