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陽光毒辣，照得人睜不開眼。院子里的石板被曬得發燙，蟬鳴聲不絕於耳。
十一娘跪坐在涼席上，仔細檢查着堆在面前的綉品。這些都是她的嫁妝，每一件都要親自過目。汗水順着她的額角滑落，沾濕了領口。
“小姐，歇會兒吧。”蘭香端着一碗綠豆湯走來，眼中滿是心疼，“再熱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十一娘從綉品堆里抬起頭，看了看漸漸西斜的日頭。院子里，瑪瑙和秋翠還在忙着晾曬被褥，衣襟都被汗水浸透了。
“都進來喝口湯吧。”十一娘衝著她們招手，聲音溫和。
瑪瑙和秋翠一前一後走進來，規規矩矩地道謝。秋翠接過綠豆湯，一口氣喝了大半碗：“蘭香的綠豆湯最甜了。”
“廚房特意加了冰糖的。”蘭香低着頭，聲音輕柔，“長歐媽說，這天氣喝點甜的，不容易中暑。”
自從與沈家定了親事，府里上下對十一娘的態度都變了。連廚房的老媽媽都托蘭香來說，想讓自己的侄女跟着十一娘過門。
十一娘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這事得問母親。”她低頭繼續整理綉品，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每一寸針腳。
瑪瑙見四下無人，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小姐要不要先看看人選？她的侄女我見過，生得清秀，做事也麻利。總有法子安排的。”
十一娘輕輕搖頭，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她知道，這些人不過是看中了沈家的權勢，想攀附高枝罷了。
“這麼熱的天，侯爺在外頭可別中暑了。”秋翠望着天空，眼中滿是嚮往，“聽說軍中條件艱苦，不知道侯爺能不能適應。”
十一娘心裡暗笑，這丫頭總是記掛着沈家給的豐厚聘禮，說話做事都帶着幾分討好。五千兩銀子的聘金，確實讓府里上下都刮目相看。但十一娘心裡清楚，這不過是場交易罷了。
她帶去的兩個田莊和兩處院子，價值遠超這些聘金。沈家既得了面子，又佔了便宜。沈明宜雖說是侯爺，可到底是個武將，門第上總差了幾分。
正想着，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小姐，五姨娘的轎子來了！”
十一娘猛地站起身，裙擺掃落了幾件綉品。她愣了一下，又慢慢坐下，整理起散落的衣物。
“小姐不去迎接？”秋翠不解地問，“五姨娘這些日子一直在操心小姐的婚事。”
“等母親喚我吧。”十一娘輕聲說，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這些日子，五姨娘為她的婚事奔波勞累，她心裡感激，卻不知該如何表達。
等了許久，卻不見人來傳喚。十一娘心急，讓春荷去打聽。沒過多久，春荷就回來了：“小姐，五姨娘根本沒回來，只有單孝夫婦來了。”
直到傍晚時分，單孝管家的才來見十一娘。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裳，臉上帶着幾分疲憊：“姨娘讓我帶話，說您有了好歸宿就好。她怕到時候讓姑爺為難，就不來了。還叫您到了沈家，要孝順公婆，敬重丈夫。”
十一娘眼眶一熱，手指無意識地絞着帕子。五姨娘是她生母，可到頭來，出嫁時卻連面都見不上一面。
單孝管家的見狀忙轉移話題：“四少爺要娶親了，是宛縣宋家的小姐。聽說模樣生得不錯，性子溫柔。”